廊簷下的風鈴在夜風中輕輕搖曳,發出細碎的清響。許星遙半臥在竹編搖椅上,身上搭著件月白色外袍,衣角垂落在青石板上,隨著搖椅的晃動輕輕摩挲。他指尖的傳訊玉牌泛著瑩潤的微光,在夜色中映照出他略顯蒼白的側臉。
“聽說,你又逞能了?”周若淵溫潤的嗓音從玉牌中流淌而出,尾音帶著幾分無奈的輕顫,“決明脈的傷勢仍在,你怎麼敢透支……”話音未落,那邊傳來一陣窸窣的布料摩擦聲,接著便是一個清亮的少年音插了進來。
“哎呀周師兄,你方才在房裡轉悠了十七圈,把新曬的靈茶都碰倒了三回,怎麼話到嘴邊就變味了?”林澈的聲音活潑得像山澗清泉,“星遙,是我呀!你那淨毒缽的裂紋我聽說了,正巧前日消滅隱霧宗修士的時候,我分得了三塊上好的青蘅玉……”
背景裡忽然傳來“砰”的一聲悶響,接著是周若淵壓低的聲音:“林澈!那是我珍藏的紫砂壺!”
“已經托驛使給你送去啦!”林澈顯然沒理會周師兄的抗議,語速飛快地繼續道,“莫師兄說你們甲部的風師兄是個鐵師,他那柄千錘百煉的鍛造錘連玄鐵都能敲出花來……”
許星遙望著夜空中流轉的星河,唇角不自覺揚起。玉牌那端隱約還能聽見周若淵在訓斥林澈毛手毛腳,背景裡似乎還有茶爐上沸騰的咕嘟聲。他屈起手指輕輕摩挲玉牌邊緣,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糖球此刻蜷在膝頭的溫度。
夜風拂過廊下懸掛的風鈴,遠處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三長兩短,正是子時。許星遙正要回應,玉牌那頭突然傳來一陣叮鈴咣啷的動靜,接著便是林澈漸行漸遠的喊聲:“師兄我錯了,我這就去收拾……星遙記得用青露水浸泡青蘅玉啊……”
周若淵似乎終於奪回了玉牌,輕輕歎了口氣。這聲歎息穿過千裡山河,落在廊下時已經染上了夜露的涼意:“……好好養傷。”簡單的四個字,卻仿佛用儘了全部力氣。玉牌的光芒漸漸暗了下去,最後化作掌心一點溫潤的暖意。
糖球在此時翻了個身,白嫩嫩的尾巴掃過許星遙的手腕。他低頭看著小家夥肚皮上還未完全消退的血紋,指尖凝出一縷青光輕輕點在那處。夜空中的星河依舊璀璨,而廊簷下的風鈴,還在輕輕搖晃。
就在甲部眾人忙於救治凡人之際,江雪寒的禁煞行動也已如雷霆般席卷東南三十城。這一日,他終於來到了東南地域最大的坊市——楚庭城坊市。
寅時剛過,天邊才泛起魚肚白,楚庭城坊市上空卻已籠罩著一層肅殺之氣。江雪寒踏著晨露而來,腳下步步生蓮,每踏出一步,虛空中便浮現一道金色禁製符文,在青石板路上烙下寸許深的道痕。
楚庭城主鷹破虛早已率領眾長老在觀星台恭候多時。在他身後,七十二名玄根境長老分列九宮八卦之位,每人手中禁靈旗上的朱砂符文都泛著靈動的紅光,在晨霧中若隱若現,旗角無風自動,發出獵獵聲響
“江峰主。”鷹破虛上前一步,蟠龍錦袍下的肌肉緊繃,正要行揖禮,卻被江雪寒抬手間一道無形氣勁托住。。
“鷹城主,”江雪寒的聲音不疾不徐,卻讓在場眾長老的護體靈光都為之一顫,“本座這幾個月來得你之助,連查東南三十城,收繳毒煞無數。你可知其中多少,出自這座坊市?”
鷹破虛並未回答,他自是知曉坊市中那些掛著“奇珍閣”、“靈藥軒”幌子的外宗商鋪都在暗中經營什麼勾當。隻是自己雖為城主,但卻受道宗和神鷹族雙重限製,既要維持坊市繁榮,又要平衡各方勢力,實在無力施為。
江雪寒轉身麵向坊市,玄色道袍在晨風中翻飛,衣袂上的暗金色雲紋在朝陽下流轉,宛如活物般遊走。他劍指輕點,七十二名長老同時祭出禁靈旗,金色旗麵在空中劃出七十二道軌跡,竟隱隱構成一幅周天星鬥圖。
“今日,該做個了斷了!”
觀星台突然劇烈震動。台基上鐫刻的古老符文次第亮起,一道直徑十丈的通天光柱直衝霄漢。光柱中無數金色符文流轉,與空中七十二麵禁靈旗遙相呼應,在坊市上空結成一張遮天蔽日的金色羅網“封天鎖靈”大陣。
鷹破虛望著空中交織的金色光網,拋出腰間懸掛的城主印璽,印璽淩空浮起,印紐上的鷹首雙目射出兩道金光,與空中大陣漸漸融為一體。
坊市中的修士們這才驚覺不妙。隱霧宗的商鋪“霧隱軒”內,數名黑袍修士慌忙掐訣,卻發現無法調動任何體外靈氣;寒極宮的“玄冰閣”中,掌櫃試圖催動傳送符,符紙卻無火自焚……整座楚庭城坊市已成牢籠,陣中之人插翅難逃!
“鷹拓,你可知罪?”
江雪寒立於觀星台上,跪伏在地的坊市主事鷹拓渾身劇顫,束發的玉冠“啪”地斷裂,灰白長發披散下來遮住慘白的臉。
“屬,屬下……”鷹拓喉結滾動間,一滴冷汗墜落在青磚上,江雪寒的威壓下,這位玄根後期修士竟已恐懼到靈力幾乎失控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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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來,本座查獲毒煞交易無數。”江雪寒廣袖翻卷間,七十二枚留影玉簡懸浮半空,每一枚都記錄著坊市中進行的肮臟交易,“其中大半源頭,就發生在你眼皮底下。”
子時三刻的靈藥齋後院,黑袍人正將血色粉末裝入青瓷瓶。
奇珍閣地窖中堆積如山的墨玉匣,匣縫滲出紫黑色霧氣……
隨著玉簡旋轉,觀星台上的青銅鶴形燈突然齊齊低首,鶴喙中銜著的明珠接連爆裂,鷹拓感覺自己在江雪寒麵前如同螻蟻,隨時都有可能被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