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不得公開質疑宗主決定。
“第三,”他頓了頓,聲音突然低了下來,“不得以任何形式聯絡峰主。”
“這算什麼事兒?”林澈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李天海雙眼通紅,胡須不住顫抖,“你以為老夫願意嗎?但墨雪峰上下全體弟子的性命,不能葬送在一時意氣上!”
李長老此刻像是瞬間老了十歲,背影在燭光下顯得格外單薄。
所有弟子都低下了頭,將胸中翻湧的怒火硬生生壓下:“謹遵,長老令。”聲音參差不齊,卻都帶著壓抑的顫抖。
李天海長舒一口氣,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
“其他人都回去吧,”李天海的聲音已經恢複了平靜,隻有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還殘留著方才的激動,“莫師侄你留下。”
夜色如墨,濃得化不開。許星遙輾轉難眠,索性披衣起身,踏著青石小徑往後園藥圃走去。夜風微涼,帶著草木特有的清苦氣息拂過他的麵頰。
藥圃中一片寂靜,今夜無月,唯有幾粒疏星點綴天幕。那些精心培育的靈植在黑暗中散發著幽微的熒光,像是散落的星辰。許星遙蹲下身,指尖輕輕撫過一株靈草的葉片,瑩藍的光點在他指間流淌。
“許師弟。”
這聲音來得突然,許星遙肩頭一顫,回頭時看到莫懷遠靜立在廊柱下。夜風撩起他的衣袂,整個人如同融進了夜色,隻有那雙眼睛清明如寒潭。
“莫師兄。”許星遙連忙起身行禮,袖口微動,糖球探出小小的腦袋,銀鱗在星光下泛著細碎的光澤。
莫懷遠緩步走近,腳下枯葉竟未發出一絲聲響。他右手握著的暗紅長劍在夜色下泛著詭異的光澤,劍身上那些細密的血紋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時而隱入劍身,時而浮現表麵。
劍身周圍縈繞著一層若有若無的霧氣,所過之處,連藥圃中的靈草都瑟縮著黯淡了幾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陰冷,既像是寒冬臘月裡滲入骨髓的寒意,又似某種蟄伏已久的凶戾之氣在暗中窺伺。
許星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柄劍吸引,劍格處鑲嵌的暗色晶石偶爾閃過一絲紅光,正是當初他們小隊在紅泉鎮泉眼得到的那柄二階血劍。隻是此刻,劍身上纏繞的血紋似乎比記憶中更加鮮活,仿佛隨時可能掙脫劍身的束縛。
“這劍,”莫懷遠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每個字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輕輕撫過劍身,“自紅泉鎮帶回後,便被峰主收了起來。在他離開前,托付給了李長老。說是待你突破靈蛻境後,把它交給你。”
許星遙緩緩伸出右手,指尖在即將觸碰到劍柄時微微一頓。劍柄上纏繞的暗紅色皮革像是剛剛浸過鮮血又很快風乾後的模樣。當他的手掌完全握住劍柄的刹那,一股刺骨寒意頓時順著掌心直竄而上,那感覺不似尋常寒冷,倒像是握住了某種活物的心臟,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凶戾與躁動。
寒意中暗藏的鋒芒開始顯現,如同無數細密的銀針在血肉間遊走,又似千萬隻螞蟻沿著經脈攀爬。許星遙的呼吸為之一滯,卻仍舊穩穩握住劍柄,指腹能清晰地感受到劍柄上那些細微的凹凸紋路。他抬眼看著莫懷遠:“此等凶物,峰主為何要賜予弟子?”
莫懷遠的目光如水般靜靜流淌在那些蠕動的血色紋路上,寬大的袖袍隨著夜風輕拂,帶起一陣混合著藥草清香的微風。他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劍身,仿佛在那不斷變幻的血紋中看到了什麼旁人無法理解的東西。夜風吹動他額前的碎發,在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卻遮不住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許星遙見他不答,便垂眸凝視著手中的血劍。當他把收入儲物袋的刹那,那股如同有人用冰冷指尖沿著脊椎輕輕劃過的戰栗感瞬間消失。
許星遙抬眼望向莫懷遠,他的麵容比平日顯得更加肅穆,眉宇間隱約透著一絲凝重。他心頭浮起一絲異樣,不由得開口:“莫師兄今夜前來,應當不止是為送劍吧?”
莫懷遠輕輕抬起右手,寬大的衣袖在夜風中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隨著這個動作,一道無形的屏障悄然展開,將兩人與外界完全隔開。結界內的空氣突然變得凝滯,連風聲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彼此的呼吸聲在寂靜中清晰可聞。
“方才李長老與我商議,”莫懷遠的聲音壓得極低,“還是決定安排你們儘快離開東南地界。”
“離開?”許星遙眉頭微蹙,懷中的糖球似乎感知到了主人的情緒,不安地動了動。他下意識撫了撫衣袖,繼續道:“天樞峰主雖與峰主在禁煞一事上立場相左,但總不至於為難我們這些低階弟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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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懷遠的目光掃過結界外搖曳的靈植熒光,那些幽藍的光點在黑暗中顯得格外脆弱。“局勢比你想的複雜。峰主被困西北,墨雪峰如今群龍無首。天樞峰主新到東南,尚未完全掌控局麵,這正是最後的時機。”
“待他完全站穩腳跟,難保不會從你們這些弟子身上著手。李長老的意思是,趁著這幾日交接的混亂,你們速速離開。”
夜露不知不覺間已經打濕了藥圃中的靈植,許星遙的衣襟上也沾染了些許濕意,微涼的觸感透過布料傳來。他望著莫懷遠被結界微光映照的側臉,忽然注意到師兄眼角多了幾道細紋,在昏暗的光線下若隱若現。
“何時動身?”許星遙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發澀,像是許久未開口般帶著些許滯澀。
“寅時。”莫懷遠從袖中取出一枚青玉令牌,令牌在泛著光澤,邊緣處雕刻著精細的雲紋,“這是李長老從楚庭城主那裡得的出城符令。”
許星遙接過令牌,觸手是意料之中的溫潤玉質,但在這溫潤之下,他能感受到一縷陌生的靈力波動,像是某種蟄伏的力量在沉睡。他忽然想起什麼,抬頭問道:“其他師兄弟都知曉了麼?”
“都已安排妥當。”莫懷遠頓了頓,目光落在遠處的黑暗中,那裡,東方的天際已經泛起一絲極淡的青色,像是有人用最細的毛筆蘸了清水,在墨色畫卷上輕輕點了一筆。
“西北苦寒,江峰主他……”許星遙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莫懷遠的目光越過結界,望向西北方:“修行之人,何處不是道場。”
許星遙忽然明白了什麼,低頭看了眼腰間的儲物袋,裡麵靜靜躺著那柄血劍。江雪寒給他這柄凶器的深意,好像在此刻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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