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雷雨季來臨,銅鼓寨籠罩在蒙蒙雨霧中。
許星遙站在鼓樓西側的高台上,粗糙的木質欄杆上凝結著細密的水珠。從這裡俯瞰,整個寨子的景象儘收眼底。寨民們正忙碌地在青銅巨鼓周圍鋪設新采的藍苔,那些苔蘚在雨水中泛著幽藍的熒光,遠遠望去如同給巨鼓圍上了一圈光暈。
“星遙小子!”
藍烏長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老者拄著那根造型奇特的蛇頭杖,杖首鑲嵌的綠鬆石在雨中泛著水光。他銀白的發辮上綴滿了星形銅片,每走一步都會發出清脆的碰撞聲。許星遙連忙上前扶住老者的手臂。
“今晚的星象可看準了?”藍烏長老的聲音沙啞卻洪亮。
許星遙的手指劃出一道弧線,落在遠處山巔那團最濃重的烏雲上,“危月燕星淡,婁金狗暗藏。雷匿雲中,隱隱作勢,待時而發。”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今晚的春雷祭肯定順利。”
藍烏布滿皺紋的臉上綻開笑容:“好!好!”他用力拍了拍許星遙的肩膀,“你這觀星術,比我寨裡那些小子強多了。”說著從腰間解下個銅製酒壺遞過來,“嘗嘗,去年雷祭時泡的藍苔酒。”
雨幕中,祭壇前的空地上,林澈正與寨中青年們演練雷法。他們赤裸的上身用靛藍顏料畫滿了雷雲紋路,在雨水的衝刷下,那些紋路反而越發鮮明。林澈的雙戟在雨中舞動,每招每式都帶起細小的電弧。
“林大哥看招!”
一個紮著紅頭繩的少年從人群中躍出,手中銅矛劃破雨幕直刺而來。林澈雙戟交叉,穩穩架住襲來的銅矛。矛戟相觸的瞬間,一團耀眼的雷光炸開,將周圍的雨水蒸發成白霧。圍觀的青年們爆發出一陣喝彩,還有人敲起了隨身攜帶的小銅鼓。
霧氣散去後,林澈大笑著將少年扶起:“好力道!這招練得不錯,就是收勢急了點。”他指了指少年握矛的手腕,“這裡再沉三分,雷勁能多蓄兩成。”
許星遙收回目光,發現藍烏長老正若有所思地望著祭壇方向。
“長老在想什麼?”
藍烏摸了摸蛇頭杖:“想起我像他們這麼大時,第一次參加春雷祭……”
正說著,寨子中央的青銅巨鼓突然自發地震顫了一下,發出低沉的嗡鳴。鼓麵上的雨水被震得飛濺而起。所有寨民都停下手中的活計,不約而同地望向鼓樓。
“快要開始了。”藍烏的神情變得肅穆,他整了整鬥篷,“星遙小子,先回去去準備吧。今晚的祭典,你們幾個也要好好看著。”
許星遙回到藥園,一片銀藍色植物映入眼簾。這些霜魄蒺藜不過尺餘高,每株都生著鋸齒狀的葉片。雨水還掛在葉尖,將滴未滴地懸著。
他蹲下身,小心避開那些尖刺,用竹片輕輕撥開底部的枝葉。濕潤的泥土下,隱約可見乳白色的根係正在緩慢蠕動,像無數細小的觸手般在土層中探索。這些靈植的根係能感知三丈內的氣息,一旦有活物靠近,就會突然暴起刺穿地表。
“又長高了。”許星遙用竹尺量了量植株的高度。
“星遙哥!”
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赤腳跑進藥園,懷裡抱著個青灰色的陶罐。她穿著靛藍染的短褂,手腕上套著幾個銅鈴鐺,“阿姆讓我送蜂蜜來換藥膏。”小女孩踮起腳,將陶罐舉過頭頂。
許星遙笑著接過陶罐,掀開蓋子聞了聞。罐中的蜂蜜呈現出罕見的藍綠色,散發著淡淡的雷公藤花香。他從腰間取下個竹筒,筒身上刻著用量標記:“告訴花婆婆,這藥膏得兌三倍溫水,這是七日的量。”
小女孩接過竹筒正要跑開,許星遙突然想起什麼:“等等!”他轉身走向蒺藜叢深處,從植株頂端摘下一顆已經成熟的果實。果實外殼布滿尖刺,許星遙小心放入玉盒:“溪歌姐姐是不是在你們家?把這個帶給她,就說,看她的蟲子愛不愛吃這個。”
傍晚,寨中響起了獨特的銅鼓節奏。這是周若淵根據寨中古籍記載譜寫的《雙刀入陣曲》。鼓樓前的空地上,七名身著戰裝的少女手持雙刀,正隨著樂聲起舞。她們的動作剛勁有力,刀鋒破空的聲響與鼓點完美契合。
周若淵站在鼓樓頂層,簫聲時而如暴雨傾盆,急促的音符仿佛刀光劍影;時而似山澗奔流,綿長的旋律訴說著壯士離愁。他將當年雙刀夫人率領寨中勇士抗擊鬼刃島的傳奇娓娓道來。
“妙!妙啊!”寨子裡德高望重的藍岩祭司拍手讚歎,他腰間的銅鈴隨著動作叮當作響,“這曲子戰意十足,有我族雷法的剛猛!”他用力拍了拍周若淵的肩膀,“明日就錄到寨子裡的戰歌集上,讓後輩們都聽聽真正的戰樂該是什麼樣子!”
瑤溪歌倚在鼓樓的紅漆柱旁,手中把玩著許星遙送來的蒺藜果實。她這三年走遍了銅鼓寨周邊的山林沼澤,收集到十餘種特有的蠱蟲。此刻她正用銀針輕輕挑開蒺藜果的尖刺,小心地取出內裡的漿液滴在玉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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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歌姐姐!”羊角辮女孩帶著幾個年紀相仿的少女圍了上來,她們都穿著嶄新的祭典服飾,發間插著新鮮的藍苔花,“今晚祭典能帶我們捉刀螳嗎?去年阿姐她們捉到的都養成了蠱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