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遙勉強抬起沉重的眼皮,透過模糊的視線,看到一道修長的身影淩空而立。那人一襲墨袍如瀑,衣料被海風吹得翻卷,露出內裡的雲紋。銀白長發披在肩後,發梢還沾著水珠。
“江……江峰主?”鄭長老不敢確信,眼前之人雖然蒼老了許多,但確實是江雪寒無疑。
“峰主?!”林澈的驚呼幾乎破了音。他架著許星遙的手臂猛地收緊,掌心都滲出汗來。
許星遙混沌的意識為之一清,墨雪峰主竟然從西北靈湖回來了!
江雪寒沒有回頭,目光投向遠處翻湧的血霧。他輕輕抬手,一道柔和的白光將太始道宗眾人護在身後。
海麵上,赤練老鬼死死盯著空中的身影:“江雪寒?!你不是被……”
“被鎮壓在雪頂靈湖?”江雪寒嘴角微揚,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
赤練臉上閃過幾分忌憚。突然,他笑出了聲:“就算你回來了又如何?天河墟破,血河陣成,太始道宗氣數已儘!”海麵上的血色藤蔓再次暴長,粗壯的藤條如同無數巨蟒撲向江雪寒。
江雪寒垂眸看了眼腳下的海麵。一道冰藍色的光環從他掌心擴散開來,將血色藤蔓儘數凍結。他右手長劍向前一點,冰環驟然炸開!
“哢嚓——”
無數冰渣飛濺,被凍住的藤蔓碎成齏粉。赤練老鬼的身影從藤蔓後跌出,被碎冰劃開幾道口子。
“撤!”赤練轉身就走,身後跟著的隱霧宗修士跌跌撞撞,互相拉扯著往海霧裡鑽。不過眨眼工夫,他們的身影便被霧氣吞了個乾淨,隻餘下若有若無的血腥氣飄在海麵上。
江雪寒收了劍,轉身看向傷痕累累的太始道宗眾人。當他看到許星遙和周若淵時,輕輕皺起了眉頭。
“傷勢不輕。”江雪寒隨即看向鄭長老,“天河墟已陷,先回太始山。”
“全憑峰主安排!”鄭長老忙不迭應著。他抹了把臉上的血,轉身朝弟子們喊:“所有人立即整隊!準備啟程!”他的聲音裡帶著劫後餘生的嘶啞,卻比之前多了幾分底氣。
江雪寒廣袖輕揮,將眾人輕輕卷起。許星遙隻覺眼前一花,身體仿佛被包裹在柔軟的棉絮中。風聲帶著幾分雪後初晴的清冽,在耳邊呼嘯而過,不似先前戰鬥時的尖銳。
再睜眼時,眾人已經置身於一片白茫茫的雲海之上。腳下的飛舟速度極快,船身刻著的冰紋在雲霧中若隱若現,像是被誰用銀線繡在了青玉上。
“快到了。”林澈的聲音從身側傳來。許星遙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透過漸薄的雲層,果然看見了那座熟悉的墨雪峰。
說是熟悉,卻又添了幾分陌生。記憶裡的墨雪峰頂總被冰雪覆蓋,可此刻的峰體卻裹著淡青的霧靄,像是被溫軟的布帛輕輕擦拭過。
江雪寒直接將飛舟停在了墨雪峰大殿前的廣場上。兩名的弟子立在殿前,見到江雪寒出現,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欣喜若狂。連忙上前行禮。左邊那個圓臉的弟子踉蹌著撲過來,險些被自己絆倒。右邊那個清瘦的弟子急忙扶住他,嘴裡連聲道:“峰主!您可算回來了!”
“莫慌。先帶這些受傷的弟子去藥堂。”江雪寒擺擺手吩咐道。他指了指許星遙和周若淵,“這兩個小家夥傷得不輕,用雪芝丹。”
兩名弟子恭敬應諾:“是,峰主。”他們小心翼翼地攙扶起傷勢較重的弟子,引著眾人向藥堂走去。
許星遙和周若淵被安排在相鄰的兩間靜室中。靜室四壁都是寒玉砌成,觸手生涼卻不刺骨。一名藥堂弟子很快趕來,對許星遙道:“師弟先寬衣,我替你查看傷勢。”
許星遙依言解下破損的道袍。胸口的一處傷口翻著血痂,邊緣還粘著細碎的骨渣。藥堂弟子倒吸一口涼氣,這傷勢比他想象中還要重。若非江峰主及時帶回,怕是真要見閻王。
“靈力透支,經脈受損,還有輕微的血毒。”他邊說邊取出銀針,“師弟這傷勢,換作常人早就死了。”
許星遙躺在寒玉床上,觸感雖硬,卻比木床板舒服許多。藥堂弟子將他身上的血跡擦拭乾淨,道:“我先給師弟施針,你忍著些,馬上就好。”他邊說邊從在許星遙的幾處大穴上輕輕刺入,“雪芝丹藥性猛烈,需配合針法,方能發揮最大功效。”
另一名弟子捧著一個精致的白玉盒走進來。他小心翼翼地打開盒蓋,頓時一股清冽的香氣彌漫開來。
“這丹丸以百年雪芝為主藥,有重塑經脈、滋養神魂之效。”弟子解釋道,“請師弟服下,然後在寒玉床上調息。”他將藥盒放在案頭,又取出個青瓷盞,補充道:“藥力發作時會有些痛苦,但請務必忍耐,切不可中途停止。”
許星遙接過雪芝丹,涼意順著指尖竄上心口,安撫著他沸騰的血脈。他仰頭吞下藥丸,喉間泛起淡淡的苦,隨即是雪芝的清甜,混著寒玉的涼驅散了喉間的血腥味。但很快,寒意突然從丹田炸開!像是有人在他體內撒了把碎冰,又似千萬根銀針同時紮進經脈,從腹部開始竄向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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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許星遙悶哼一聲,額頭瞬間冒出冷汗。汗水順著鬢角滑進衣領,凍得他後頸發顫。隔壁傳來周若淵壓抑的呻吟聲,顯然也在承受同樣的痛苦。
“師兄……”許星遙下意識喚了一聲,聲音卻因疼痛而發顫。
“師弟堅持住!”藥堂弟子用帕子輕輕擦拭他額角的冷汗。此刻許星遙的額頭燙得驚人,可四肢卻冷得像浸在冰水裡。
“藥力正在修複受損的經脈。”藥堂弟子看到許星遙痛苦扭曲的麵容,遞過一塊軟木:“若是實在難忍,可以咬住這個。”
許星遙咬住軟木的瞬間,又是一陣劇痛襲來。他的雙手死死抓住寒玉床的邊緣,體內那些被震裂的經脈正在被修複加固。每一處傷口的愈合都伴隨著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有人用冰錐一點點鑿開皮肉,又將寒冰填入其中。他的牙齦發酸,軟木在齒間碎成幾瓣。
不知過了多久,劇痛終於開始減輕。靈力運行的滯澀感正在消失,逐漸傳來一種前所未有的通透感。許星遙緩緩睜開眼,發現身上的薄霜已經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淡淡的靈光,像被月光鍍了層銀邊。
藥堂弟子見狀,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恭喜師弟,但日後還需好好休養。”
木門被輕輕推開,帶起一陣風,卷著藥堂特有的草藥味湧進來。林澈的身影裹在這股香氣裡,道袍下擺還沾著幾星藥末。他咧嘴一笑,聲音裡帶著幾分雀躍:”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