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窟的風裹著岩屑掠過蘇璃鬢角時,那朵幽綠火焰正懸在兩人中間,像顆被掐滅又強行拽回人間的鬼火。
空氣中浮動著硫磺與腐土混合的氣息,冷得刺鼻,仿佛每一口呼吸都在割裂肺腑。
團絨原本軟乎乎的尾巴炸成蒲公英似的毛球,爪子死死摳住她繡著陵紋的鞋尖:“姐姐……它、它在看我們!”小貓妖的聲音發顫,藍眼睛裡映著跳動的綠焰,連肉墊都沁出細密的汗珠——那汗珠剛滲出便凝成冰粒,簌簌滾落,在石地上留下微不可察的濕痕。
小燼蹲在蘇璃肩頭,第四尾的金芒原本因封鎖聲脈而微蜷,此刻卻繃得筆直如劍:“不是看,是‘識’。”靈狐的狐毛擦過她耳垂,用隻有主仆能聽見的傳音術道,“這是‘判魂火’,專為驗證獻祭者是否真正斷氣而設。若非活人假死,便是血脈有異,它不會顯形。”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但姐姐……它本應焚你魂海,可它沒有動——它在‘等’你。”
蘇璃的瞳孔微微收縮。
她盯著那團火焰,識海裡《萬靈古墓圖鑒》的書頁自動翻湧——“陰祀九儀”篇的記載浮現在眼前:此火隻應出現在“逆命祭”最後一環,以活人生魂為引,是判定祭品是否“合格”的最後關卡。
而能讓它顯形的,要麼是將死未死的詭物,要麼……
“唯有守碑人後裔之血可引其臣服。”她低聲念出圖鑒裡的古篆,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母妃留下的玉佩。
那枚玉墜被她貼身收著,此刻隔著布料燙得她心口發疼——匣底刻著的半道逆紋,正與棺上男子方才劃出的筆意重疊,如同宿命的指紋緩緩閉合。
“不可!”怨魄七號突然衝上來,半透明的手指幾乎要穿透她手腕。
這個前勾魂使此刻形魄不穩,眼尾泛著怨鬼特有的青紅:“判魂火一旦認主失敗,會反噬點燃魂海,你將永墮輪回!”他喉間滾動著生前被活埋時的嗚咽,“我來試!”說著便要咬破自己指尖——鬼修的血是腐黑的,混著千年怨氣,滴落時竟發出滋滋輕響,像毒蛇舔舐鐵器。
蘇璃反手扣住他手腕。
她的手不大,卻因常年握探墓鏟而帶著薄繭,扣得極穩:“你是夜校講師,不是祭品。”她望著那團火焰,聲音輕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它等的不是犧牲,是‘歸來’。”
地窟岩壁有岩水滴落,“啪嗒”砸在水晶棺霜麵上,每一聲都像倒計時的鐘擺。
遠處機關悶響漸起,齒輪咬合的震動順著岩層傳來,震得腳底發麻。
蘇璃閉眼深吸,舌尖抵破唇瓣,逼出一滴猩紅的心頭血。
那血珠懸在她唇間,混著鐵鏽味,卻比任何丹藥都燙——這是守碑人血脈最純粹的印記,帶著體溫與心跳的餘韻。
她輕輕一吹,血珠如蝶振翅,朝幽綠火焰飄去。
時間在此刻慢得可怕。
團絨的尾巴尖抖成模糊的線,小燼的狐毛根根倒豎,連阿幽的燈焰都縮成豆大一點,將所有光都聚在那滴血上。
血珠觸到火焰的刹那,沒有想象中的灼響。
綠焰像片溫柔的湖,輕輕裹住血珠,連漣漪都未激起半分。
下一瞬,火焰驟然暴漲三尺,綠芒刺得眾人眯起眼——那火竟彎折如古禮中的長鞠,朝著蘇璃方向緩緩俯下三次,每一次都帶起地窟的風,卷得她衣擺獵獵作響,發絲拂過臉頰時帶著灼熱的靜電感。
“叮——”
《萬靈古墓圖鑒》在識海深處炸響。
蘇璃眼前浮現一行鎏金古篆:【解鎖禁製·逆脈通幽】。
小燼的狐爪“哢”地掐進她肩骨,連傳音都帶了顫音:“這是……隻有初代守陵使才能激活的秘境權限!”
話音未落,水晶棺傳來“哢嚓”脆響。
蘇璃猛地轉頭——原本凝著薄霜的棺麵裂開蛛網般的細紋,男子蒼白的臉在裂痕後若隱若現,他脊椎上的黑燈突然劇烈震顫,黑霧外湧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倍,連帶著他的氣息都紊亂起來,像風中隨時會滅的燭火。
“他在呼應!”怨魄七號忽然嘶聲驚呼,“七盞黑燈熄滅的節奏……和判魂火波動完全同步!他在用殘魂乾擾陣法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