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蘇府祠堂。
香煙嫋嫋,如泣如訴,自三尺高的青銅香爐中升騰而起,將一眾蘇氏族老的麵容籠罩在晦暗不明的光影裡。
柳氏一身玄色祭服,端坐於主位,鳳釵生威,儀態端莊,唯有那雙藏在寬袖下微微收緊的指節,泄露了她內心的焦躁。
三日了,蘇璃那個賤種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派出去的人手連根頭發絲都沒找到,這讓她如鯁在喉。
她強壓下心頭火,清了清嗓,正欲按照流程宣讀祭文,宣告春祭正式開始,一聲淒厲的尖叫卻陡然劃破了祠堂的肅穆!
“啊——地、地裂開了!”
一名靠近祭台的仆婦嚇得癱軟在地,手指顫抖地指向前方。
眾人循聲望去,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祠堂中央那堅硬平整的青石地磚,竟毫無征兆地裂開一道蛛網般的縫隙。
在所有人驚駭的注視下,一隻通體土黃、眼珠滴溜亂轉的小老鼠從裂縫中“吱”地一聲竄了出來!
這並非最詭異的。
最詭異的是,這隻肥碩的地鼠前爪竟高高舉著一塊巴掌大的石牌,仿佛獻祭一般,穩穩地立在祭台之前。
離得最近的一位族老眼尖,他揉了揉昏花的老眼,一字一頓地念出了石牌上那仿佛用鮮血刻下的古篆:“柳氏,罪涉篡祀、擅啟地宮、殘害宗血,依古律,判入‘青鸞殉葬坑’七日。”
話音未落,全場死寂。
篡祀?
擅啟地宮?
殘害宗血?
每一個罪名都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眾人心頭。
而那落款處,一個古樸蒼勁的印記,更是讓幾位年長的族老瞳孔驟縮——那是早已失傳百年的“守墓令印”!
“妖術!這是妖術!”柳氏的臉瞬間褪儘血色,慘白如紙。
她猛地從主位上站起,保養得宜的麵容因極致的恐懼而扭曲,尖聲厲喝,“來人!給我把這隻妖鼠碾死!把這塊妖牌砸碎!”
幾名護院得令,如狼似虎地撲了上去。
然而那地鼠卻異常靈活,身子一扭,吱吱叫了兩聲,便化作一道黃影,瞬間鑽回地縫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地麵的裂縫,也隨之詭異地緩緩合攏,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幻覺。
可那塊觸目驚心的石牌,卻還孤零零地立在那裡,無聲地控訴著。
就在眾人心神未定之際,一道微不可察的幽藍色火苗,自祠堂橫梁之上悄然飄落。
小燼早已潛伏多時,它看準時機,對準角落裡堆放的一大捆招魂幡,輕巧地噴出一縷陰火。
火勢並不大,卻燃燒得極為詭異,沒有絲毫熱度,反而散發著陣陣陰寒。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火焰中竟傳出嗚嗚咽咽的哭嚎聲,時而如嬰兒啼哭,時而如厲鬼索命,仿佛無數冤魂正借由這火焰,向世人哭訴著自己的不甘與怨恨。
“祖宗……是祖宗顯靈了!”一位白發蒼蒼的族老最先反應過來,他渾身顫抖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朝著牌位連連叩首,“祖宗息怒啊!”
他這一跪,仿佛推倒了多米諾骨牌,其餘族老也紛紛跪下,口中高呼“祖宗顯...靈”,場麵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蘇婉兒更是嚇得花容失色,一屁股癱坐在地,死死抓住柳氏的裙角,聲音裡帶著哭腔:“那老鼠……那老鼠是從地底下爬出來的!娘親,咱們是不是真的惹了什麼不該惹的東西?”
柳氏渾身冰冷,蘇婉兒的話像一根毒針,刺穿了她最後的心理防線。
地宮……那東西,難道真的從地宮裡出來了?
混亂之中,無人注意到,一名身形佝僂、滿手老繭的老塚匠悄無聲息地走入祠堂。
他低著頭,趁亂拾起那塊裁決石牌,粗糙的指節在觸碰到那“守墓令印”時,幾不可察地微微一抖。
他認得這印章!
族譜秘錄中有載,此乃“古律裁決令”,唯有真正的“圖鑒持有者”以心血激活,方能號令守墓一族,裁決宗族罪孽!
老塚匠渾濁的雙眼猛地抬起,望向虛空,仿佛在感應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