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處,風聲鶴唳。
蘇璃的腳步輕盈而急促,背上夜君離的體溫隔著布料傳來,沉重如山。
她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氣的餘韻,那是她自己的,也是背後這個男人的。
肩頭的小燼化作一團黑炎,幽幽燃燒,聲音裡滿是譏諷:“愚蠢。他奉旨殺你,是你的死敵。你卻為了他一句‘小心’,就搭上自己的命去救?婦人之仁,遲早死路一條。”
蘇璃沒有回頭,清冷的月光勾勒出她堅毅的下頜線。
“他若真想我死,剛才那支烏羽箭射穿的就該是我的後心,而不是他自己的肩胛。”她聲音平穩,沒有絲毫動搖,“何況,現在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他活著,意味著皇權內鬥還有棋子可落;他死了,我們就是唯一的活口,會被無休止地追殺。想活命,就得讓他也活下來。”
她的計劃清晰而瘋狂——去“骨鈴集”,那個三不管地帶的黑市,用情報、用身上最後的秘寶,換一線生機。
三日後,當那座由巨獸枯骨和鏽蝕銅鈴搭建而成的集市出現在地平線上時,風中傳來的已不僅僅是沙粒的呼嘯。
駝鈴聲、兵刃碰撞聲、以及若有似無的哭嚎慘叫,混雜成一曲荒漠的亡魂交響。
骨鈴集內,空氣中彌漫著血、香料和腐朽的氣味。
各色人等藏在鬥篷與麵具之下,眼神如同餓狼般四處逡巡。
蘇璃壓低了鬥篷,將昏迷的夜君離安置在一處隱蔽的角落,隻身走入這片混亂的交易場。
她徑直走向一個角落的攤位,攤位上擺著些乾癟的藥草和來曆不明的骨片。
攤主是個身形佝僂的少女,臉上蒙著麵紗,隻露出一雙死寂的眼,是個啞巴。
蘇璃沒有說話,隻是從懷中摸出一枚沾著泥土的古幣,放在了攤上。
這是她從那座古墓耳室中帶出的陪葬品之一。
啞姑的眼神動了動,拿起古筆,指節沾上旁邊的墨粉,在一方盛滿細沙的木盤上寫下一行字:“你要什麼?”
“續脈的藥,還有出路。”蘇璃低聲道。
沙盤上的字跡被抹去,新的字跡浮現:“龍涎髓可續斷脈,但集市的貨路被‘屠八斤’獨占。他今晚會壓軸拍賣。”
啞姑抬眼,望向集市中央一座由白骨堆砌的高台。
隻見一個身披虎皮大氅的壯漢,腰間懸著一柄造型誇張的九鉤大刀,正一腳將一個顫巍巍的老漢踹翻在地。
“不識貨的老東西,滾!老子的東西也是你能看的?”壯漢聲如洪鐘,滿臉橫肉因狂笑而抖動,“都給老子聽好了!今晚的壓軸寶貝,龍涎髓一滴!換三品靈骨一根,或是等值的陰器一件!”
那人正是屠八斤。
蘇璃的眸光微不可察地閃爍了一下。
三品靈骨?
她沒有。
但她有一樣東西。
她不動聲色地摸了摸懷中那枚簽到得來的無名指骨,係統冰冷的提示音仿佛還在耳邊:【來曆不明,或含怨念】。
她對小燼低語:“去,遠遠盯著屠八斤,看他把寶貝都收在哪兒。”隨後,她拉了拉鬥篷,將自己縮成一團,緩緩退至競拍區最不起眼的邊緣,心中一個大膽的計劃已然成型。
她要演一出好戲,一出窮丫頭誤打誤撞撿驚天大漏的好戲。
拍賣會很快開始,各種奇珍異寶輪番登場,引得台下陣陣騷動。
蘇璃始終低著頭,隻在拍賣一包無人問津的“腐心苔粉”時,用最低價將其拍下,成功塑造了一個囊中羞澀、隻買得起便宜毒料的小角色形象。
終於,輪到了龍涎髓。
屠八斤親手捧出一個寒氣四溢的玉盒,獰笑著環視全場:“底價,半截鎮魂釘!”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不少人倒吸一口涼氣,紛紛退避。
鎮魂釘乃是禁物,凶煞無比,半截也足以換取一座小城了。
就在全場陷入死寂之時,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角落響起。
蘇璃緩緩舉起手:“我……我沒有鎮魂釘,隻有……隻有這根骨頭。”
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身上,當看清她手中那截平平無奇的指骨時,人群中爆發出毫不掩飾的哄笑。
“哈哈哈!哪來的窮丫頭,拿根爛骨頭也想換龍涎髓?”
“怕不是餓瘋了吧!”
屠八斤眯起雙眼,凶光畢露,本欲發作,但當他的目光落在指骨尖端那一絲若有似無的幽藍色血痕上時,瞳孔驟然一縮!
那是……“鎖魂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