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自破窯的孔洞中灌入,卷起地上的塵土,發出簌簌的聲響。
夜君離劇烈地咳嗽起來,一口暗沉的黑血噴濺在乾裂的土地上,瞬間滲入無蹤。
儘管氣息衰敗,他攥著獸皮地圖的指尖卻依舊穩定如鐵。
他虛弱的聲音在風中顯得異常清晰:“北陵……暗渠?這名字我聽過,是前朝那座‘葬鸞宮’的排汙道,早就該隨著王朝覆滅而永世封禁了。”
蘇璃眸光微閃,並未追問,隻是將一滴晶瑩剔透的龍涎髓滴入粗陶藥碗,用一根乾淨的枯枝輕輕攪動,隨後扶起夜君離,將藥汁喂他服下。
她狀似隨意地問道:“你認得這地方?”
夜君離緩緩閉上雙目,並未直接回答,蒼白的嘴唇翕動著:“那地圖……不要輕易給外人看。”
他話音剛落,一直蜷在蘇璃腳邊的團絨猛然弓背炸毛,一躍而起,爪中扣著的小月輪發出低沉的嗡鳴。
它金色的瞳孔死死盯著地上的藥碗,那裡殘留的龍涎髓氣息,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如絲如縷,緩緩滲入地下!
趴在另一側的小燼也倏地睜開眼,鼻翼翕動,它眯著眼嗅了嗅空氣中的異樣,冷聲道:“是‘血引香’,有人在用這陰損法子追蹤寶物氣息。手法粗劣,但目的明確,怕是屠八斤那蠢貨身邊有人動了手腳。”
蘇璃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她毫不猶豫地從懷中摸出兩隻通體碧綠的蠱蟾,正是那對雙生蠱。
雄蟾得令,張口噴出一團無色無味的濃霧,迅速籠罩了整個破窯,將所有氣息儘數遮蔽。
而雌蟾則被她放在地上,用肉掌對著地麵重重拍擊了三下。
無形的聲波傳遞開去,瞬間將方圓十丈之內的地下空洞結構反饋到蘇璃的腦海中。
一行淡金色的小字在她眼前浮現:【檢測到微弱靈氣波動,疑似古道殘跡】。
她立刻做出判斷。
屠八斤雖然魯莽,但手下絕非全是草包,必有懂行的陰險之輩。
若放任他們用血引香追蹤,不僅這處藏身地會暴露,連帶著無辜的啞姑一家也可能慘遭毒手。
她當機立斷,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小撮灰黑色的腐心苔粉末,混入泥水和自己的一滴血,在破窯後方不遠處偽造出一灘散發著腥臭與微弱毒氣的“血跡”。
接著,她示意團絨用靈力隔空攝來半截被野獸啃噬過的斷骨,隨意地丟在血跡旁,做出一副倉皇逃命、不慎遺落物品的假象。
小燼看著她的布置,發出一聲冷笑:“演得倒挺像個得了寶就嚇破膽,慌不擇路丟東西的蠢丫頭。”
蘇璃壓低聲音,眸中閃過一絲寒芒:“我們就是要讓他相信,我隻是個撞大運的窮鬼,拿了寶貝就隻顧著逃命,根本不敢與他戀戰。”
果不其然,第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屠八斤便率領著一群凶神惡煞的家丁和幾條獒犬踹開了破窯的門。
他如同一頭暴怒的公牛,環顧著空無一人的窯洞,發出的怒吼聲幾乎要將屋頂掀翻:“昨夜是哪個雜碎偷了老子的盒子?給老子留下的血印子都他娘的爛成蛆了!”
他一腳踢翻了地上的藥罐,碎片四濺,卻隻聞到一股廉價的草藥味,絲毫沒有龍涎髓那沁人心脾的靈氣。
一名尖嘴猴腮的探子上前稟報:“回稟家主,往西三十裡外發現了掙紮的痕跡和一灘毒血,看樣子是那賊人中毒後拚命逃竄,連身上帶著的骨頭都掉了。”
屠八斤臉上橫肉一抖,露出猙獰的笑容:“一個窮鬼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給老子追!抓到了活剝了她的皮!”
一行人如蝗蟲過境,呼嘯著朝西邊追去。
而此刻,真正的蘇璃一行人,早已悄然無聲地沿著獸皮地圖上標記的隱秘小徑,潛入了荒漠深處。
團絨乖巧地蹲在她的肩頭,毛茸茸的尾巴得意地晃來晃去:“喵~那個壞胖子被騙得好遠,這下追不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