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源自地脈深處的悸動,像是為整個上京王都的黎明奏響了一曲不祥的序曲。
次日清晨,天光乍破,金鑾殿前已是人聲鼎沸。
往日裡隻有新科進士才會瞻仰的“登科天榜”,此刻竟成了全城目光的焦點。
那巨大的金絲楠木榜單無風自動,發出沉悶的“嘎吱”聲,其上原本墨跡清晰的錄取名單,竟如活物般開始扭曲、蠕動,一個個名字被無形的力量攪碎、重組。
“天呐!榜文在動!”
“這是何等異象?難道是上天示警?”
人群的驚呼聲中,那混亂的墨跡驟然收斂,最終彙聚成一行刺目耀眼的金光大字,每一個筆畫都仿佛帶著血與淚的控訴,悍然浮現在天榜正中——
“癸亥冤魂三百七十二,皆因禮部篡命而亡!”
一石激起千層浪!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癸亥科舉,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當時便傳聞有諸多才學之士意外落榜,甚至有人因此瘋癲。
此刻,人群中立刻有白發蒼蒼的老者撲倒在地,捶胸頓足,哭天搶地:“我兒啊!我兒當年就是癸亥科的舉子,他明明是當年的解元大才,卻名落孫山,一夜白頭,最後瘋癲失蹤,原來是被害死的!是禮部害了我兒!”
“我丈夫也是!他投河自儘前,嘴裡一直念叨著‘有鬼,有鬼換了我的卷子’……”
一聲聲泣血的控訴,將一樁被塵封了十餘年的驚天大案,以最震撼、最無可辯駁的方式,揭露在朗朗乾坤之下。
民怨如沸,聲浪幾乎要掀翻金鑾殿的琉璃瓦。
宮中早已亂作一團。
皇帝急召欽天監入殿,得到的回報卻讓他遍體生寒。
欽天監監正跪在地上,渾身抖得如同篩糠:“陛下,不好了!星盤大亂,紫微星暗淡,更有熒惑逆行之兆,此乃……此乃《歸墟誌略》中記載的‘雙星墜’前夕的天象啊!”
“雙星墜”——傳說中顛覆王朝、血洗八荒的末日之兆!
而這攪動了整個王朝風雲的始作俑者,正是昨夜蘇璃布下的棋局。
她讓團絨潛入守備森嚴的禮部檔案閣,將那枚複製了無數冤魂文牒信息的玉簡,精準地接入了遍布王都地下的地脈銅網核心。
這銅網本是用來穩固王都氣運的,此刻卻成了傳遞冤魂怨念的最佳導體,直接引爆了這樁陳年舊案。
守陵司,地牢。
沉重的鐵門被轟然撞開,裴元貞一身煞氣,親自率隊闖入,她那雙向來古井無波的眼中,此刻布滿了血絲與驚怒。
她的目光如利劍般死死釘在鐵籠中的蘇璃身上,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賤婢!是你!你動了‘命樞陣眼’!”
鐵籠內,蘇璃依舊靜靜坐著,仿佛外界的驚濤駭浪與她無涉。
她緩緩抬起眼簾,那雙清冷的眸子沒有一絲波瀾,語氣平淡得近乎嘲諷:“大人何出此言?民女不過是個待斬之囚,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攪動您口中的‘陣眼’?”
“你還敢狡辯!”裴元貞怒不可遏,正要下令用刑。
就在此時,一個黑乎乎的小東西從地牢最陰暗的角落緩緩爬出。
正是墨甲。
它爬到裴元貞與蘇璃之間的空地上,小小的龜殼之上,忽然光華一閃,竟投射出一段模糊卻清晰的影像。
影像中,一個身穿醫官服飾的男子正處於癲狂狀態,而他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一幕駭人的場景:一間密室之內,火盆燃燒著熊熊烈焰,年輕時的裴元貞正親手將一卷卷泛黃的文牒投入火中,口中念念有詞,聲音陰冷如毒蠍:“借爾等殘魂,養我新貴之命……”
這正是那名發狂醫官臨死前最深刻的記憶殘片!
裴元貞的臉色瞬間煞白如紙!
未等她反應過來,另一邊的鐵丸也“滴溜溜”滾了出來,小小的金屬球體上投射出更為複雜的光影——那是一幅遍布脈絡的王都地脈圖譜。
鐵丸那毫無感情的機械音同步響起:“檢測到‘命樞陣’核心邏輯。該陣法以曆年落榜士子的文牒為根基,吸收其蘊含的不甘與怨念,用以滋養一枚‘擬命傀儡’。根據能量流向分析,最終目標,是將傳說中的‘夜氏命格’強行嫁接到某位世家子弟身上,使其成為開啟‘歸墟’的鑰匙。”
真相大白!
所有的陰謀,所有的算計,在這一刻被無情地撕開,暴露在裴元貞的眼前。
“原來如此……”蘇璃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不再偽裝,眼中迸發出駭人的精光。
在裴元貞驚駭的注視下,她從發髻深處取出另一枚小巧的丹藥,毫不猶豫地吞了下去。
那是最後一枚破禁丹!
“哢!哢嚓!”
纏繞在她四肢上的禁靈鐐銬,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崩裂聲,堅固的玄鐵上竟出現了一道道細密的裂痕。
雖然未能完全掙脫,但她體內的靈力已經開始奔湧。
“小燼!”蘇璃一聲低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