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亭內的燭火忽明忽暗,蘇璃盯著青石板上泛起的微光,指節在身側輕輕蜷起。
她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不是緊張,而是某種蟄伏已久的興奮,像春芽頂破凍土時的震顫。
這熱度從骨血深處湧出,是係統圖鑒在共鳴,她太熟悉了,自第一次在古墓耳室簽到起,這感覺便如烙印般刻入命脈。
阿幽。她喚了一聲。
燈籠犬立刻垂首,安魂燈的焰心驟然拔高三寸,暖黃的光暈裹住青石板,熱浪撲麵而來,帶著檀香與灰燼混合的氣息,像是舊夢被點燃的味道。
原本若有若無的微光瞬間凝實,化作幽藍的火舌竄起半人高,七枚鬼差腰牌在火中浮起,表麵的陰文滋滋作響,像被燙疼的活物般扭曲掙紮——那聲音尖銳刺耳,夾雜著低語般的哀鳴,在寂靜夜裡格外清晰。
蘇璃指尖拂過腰間的圖鑒,封皮上第八枚圖騰突然泛起金光——那是隻銜著穀穗的子鼠,尾巴卷著半枚殘章。
她瞳孔微縮:第八個……終於亮了?
那道模糊的記憶再度浮現——青銅燈樹下,影子低語:“當第七碑歸位,銜穗之鼠才會睜眼。”
她咬破指尖,一滴精血精準落入火中,青焰猛地炸開,映得她眼尾的淚痣都泛著紅。
皮膚上傳來灼燙感,仿佛火焰舔舐到了她的神經末梢。
喵嗚?團絨從她膝頭直起身子,粉粉的肉墊扒著她的手腕,爪心那枚月牙形印記突然亮得刺眼,像一彎微型新月嵌在掌紋之間。
小奶貓的瞳孔縮成細線,原本軟乎乎的毛炸起一撮,卻不是害怕,倒像是被什麼牽引著。
蘇璃注意到,守夜亭的空氣裡浮起細碎的熒光,那是夜校簽約殘魂的意識碎片,正順著團絨爪心的月牙印記往火中鑽——這印記……是當年她從黃泉邊撿回它時就有的,曾引動過地脈震顫,如今竟成了契約之門的鑰匙。
這是......小燼的狐尾地繃直,第四尾尖的銀毛都在發顫,是立約銘文!
我在古籍裡見過,前代守陵人用這種咒文和地脈生靈簽死契——可你怎麼會?
蘇璃望著熔漿裡翻湧的光紋,喉間溢出低笑。
她能感覺到圖鑒在發燙,幾乎要灼傷她的掌心;那些被她刻意壓在記憶深處的畫麵正蜂擁而上:青銅燈樹、刻滿咒文的石壁、還有一道模糊的影子說這東西,該傳給能讓它們活過來的人。
圖鑒裡藏著的,不隻是寵物。她聲音很輕,卻像錘子敲在青銅上,餘音震得燭火搖曳,是規矩。
熔漿突然劇烈翻騰,七道幽光從火中竄出,在半空交織成網,發出細微的劈啪聲,如同雷蛇遊走於虛空。
等光芒散儘,青石板上多了枚巴掌大的青銅印,表麵還凝著未乾的熔痕,卻已清晰刻著執燈司·授命於魂八個古篆。
那銅印尚帶餘溫,觸手滾燙,邊緣微微發紅,仿佛剛從爐中取出。
蘇璃彎腰拾起官印,指尖撫過那些還帶著餘溫的字跡,從今日起,夜校設立執燈司。
守夜吏、協律使、巡察使......凡簽契者,憑功績晉升,不受陰司輪回轄製。
真、真的?!話癆小鬼從墓碑後竄出來,尾巴尖的毛都炸成蒲公英,指尖顫抖地碰了碰自己的胸口,我、我不用再被生死簿拘著?
以後我的名字......
會刻在燈下碑文裡。蘇璃轉頭看他,嘴角微揚,刻在每一盞你守過的燈裡,每一麵你巡過的牆裡。
小鬼突然捂住嘴,尾巴卻誠實地在地上拍出悶響,一聲聲像是壓抑的歡慶。
阿幽默默將安魂燈移近官印,暖黃的燈火剛碰到印麵,青銅印突然泛起漣漪——竟是幅黃泉驛的虛影地圖!
數十餘點紅芒在其上閃爍,像撒了把血珠子,映得亭內光影浮動,連風都帶著鐵鏽味。
三十七名成員,五處驛站節點。怨魄七號的魂體泛起金紋,那是他當年做勾魂使時的官階印記,足夠發動燈影行動
蘇璃的指尖懸在地圖上方,最終點在標著報更鼓的位置:第一站,奪鼓。
沒有鐘鼓,他們連時辰都報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