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簷角的銅鈴被穿堂風撞得輕響，蘇璃望著青煙在門檻上凝成殘缺符籙，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圖鑒。
小燼蹲在她肩頭，狐狸耳朵壓得低低的：“承印篇少了血引，他們該起疑了。”
“起疑才好。”蘇璃喉間溢出一聲極輕的笑，目光掃過主殿斑駁的朱漆門扉，“他們等了百年的副使繼任者，怎會輕易放掉送上門的餌？”
話音未落，主殿深處傳來沉悶的鐘鳴，像是有隻無形的手在敲動心弦。
三十六盞青銅壁燈依次亮起，暖黃的光在青磚上淌成一條光路，連帶著兩側廊柱的雲紋都泛起金斑。
團絨從蘇璃袖中探出頭，粉爪扒著她手腕：“喵嗚？”
兩具守燈屍拖著僵直的步子從側廊轉出，他們的官服雖舊，腰間的“司”字腰牌卻擦得鋥亮——正是巡獄司用來鎮壓守陵司殘魂的“活傀儡”。
他們抬著的漆黑棺槨被放下時，棺蓋上的刻字在火光裡刺得人眼疼：“待認證·第七任副使繼任者”。
“要躺進去嗎？”團絨歪著腦袋，軟乎乎的尾巴掃過蘇璃手背，“像上次在亂葬崗那口木棺？”
蘇璃伸手揉了揉團絨的耳朵，指腹觸到小貓耳尖的細汗。
她調出圖鑒裡《歸名錄·副冊》的投影，泛黃的紙頁在虛空中展開：“這是‘假承印’——他們用棺材當籠子，等我躺進去就抽乾魂力補燈油。”她的指甲輕輕叩了叩棺蓋，“可真正的副使傳承，是血脈認主，不是躺棺材。”
阿幽的燈籠突然在她腳邊輕顫，暖黃的光暈裡浮起母親玉佩的影子。
蘇璃將玉佩按在燈籠表麵，《子不語錄》禁篇第三章的咒文從齒間溢出——這章本需神階修士才能催動，可她借了夜校三百七十二名亡魂的執念，每一句咒文都像燒紅的鐵釘釘進骨髓。
“嗤——”
燈籠爆發出刺目金光，一道虛幻燈影拔地而起，與主殿穹頂那盞垂了千年的古燈遙遙對峙。
這盞“偽燈”由亡魂香火與蘇清漪的血脈凝鑄，雖不如真燈恒久，卻精準模擬出副使權柄的波動。
主殿瞬間亂作一團。
壁燈一盞接一盞熄滅，守燈屍抱著頭顱嘶吼，他們後頸的鎖魂釘迸出火星——那是被偽燈的光灼痛了鎮壓魂魄的符咒。
小燼的狐尾在蘇璃肩頭炸開，紅瞳映著混亂的光影：“燈鏈共鳴了！大司祭在燈心閣，他在強行穩住主燈！”
“等的就是他坐不住。”蘇璃指尖彈出一道符火，精準落在棺槨縫隙裡。
火焰騰起時，血字順著木紋爬滿棺蓋：“蘇清漪之女，奉召歸籍，不跪邪燈，不入陰棺！”
“轟——”
主殿穹頂的磚縫簌簌落灰，十八道斷裂的封印突然有九道泛起微光。
那是曆代副使臨終前用精血刻下的意誌，此刻竟像活了過來，金芒連成線，齊齊指向內殿深處。
蘇璃踩上光路時，靴底的銅鈴與簷角銅鈴應和著輕響。
她望著前方被金光鋪滿的地麵，喉間泛起澀意——母親當年走到這裡時，是否也像她此刻這樣，聽見亡魂在耳邊喊“走下去”？
“娘沒走完的路，我偏要走得堂堂正正。”她低喃著，腳步頓了頓。
阿幽的燈籠自動飄到她身側，暖光裹住她的影子；小燼跳上她左肩，尾巴掃過她耳尖；團絨則蜷成毛球，穩穩落在她發間。
燈心閣方向突然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
蘇璃抬眼，透過半開的殿門，看見一道黑影猛然站起。
那人身披玄色法袍，手中鑲嵌夜明珠的法杖重重頓在地上，震得地磚裂開蛛網紋。
“停下！”嘶啞的喝聲混著靈力波動撞來，震得蘇璃耳膜生疼。
她卻反而加快腳步，光路上的金斑在她腳下碎成星子——
直到光路行至三分之二處，穹頂古燈突然爆發出刺目紅光。
蘇璃的腳步猛地頓住。
她望著前方突然消失的金光，聽見主燈裡傳來鐵鏈崩斷的脆響，而燈心閣方向，那道黑影的法袍下，正滲出濃稠如墨的黑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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