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之前掃過他腳踝的、冰冷滑膩如墨汁流淌的濃密長毛,此刻不再試探,而是帶著一種如同巨大帷幕的覆蓋感,沉默地、嚴絲合縫地,將他蜷縮如凍僵蝦米的身體,連同那散發出致命誘惑清香的藥簍,徹底包裹了進去!
腥膻、滾燙、濃重得如同沼澤深處萬年腐殖層的黑暗氣息,夾雜著被禁錮的威嚴和某種初醒的、足以碾碎天地的洪荒戾氣,瞬間塞滿了他每一個毛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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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支撐著簍體重量的力道消失,冰冷的篾條背簍邊緣狠狠砸在他因蜷縮而僵硬的大腿上,發出沉悶的鈍響!簍內那幾株早已被雨水浸泡的草藥相互擠壓碰撞,那一片被泡得鼓脹透明的還魂草葉片,邊緣被這震動波及,脆弱地裂開了一道細小的破口!
一股極為清冽、仿佛濃縮了天地靈粹卻又不染塵埃的奇異草木清氣,混雜著碎裂邊緣滲出的草汁微腥,如同絕境中絕望的呼救,猛地從那道微小的破口處彌漫開來!
這縷清氣的出現,如同投入滾油熱湯的最後一滴冷水!
書生身後那片沉默如山嶽、隻傳遞著沉重熱力與壓迫感的巨大陰影深處,那如同沉睡熔岩般沉緩流淌的“呼嚕”聲,驀然間——徹底斷絕!
完了!
這是哪裡?阿周看著滿大街的英文字母隻是有些許疑惑。隻是身處狂風暴雨之中的他也來不及細想了,畢竟上一秒還在網吧,下一秒就來到了狂風暴雨中的殘破街道上,這樣的事情已經夠令人驚愕的了。
詭異的氣息在他身旁如影隨形,一種被巨大而不善的目光鎖定的窒息感,如同此刻裹挾著他的冰冷雨水一樣無孔不入。冰冷的雨點如同密集的小石子砸在臉上、身上,帶著這座城市鋼鐵叢林沉澱的汙垢氣息,與他剛剛在網吧裡殘留的煙味、電子元件和垃圾腐臭氣激烈地對抗著。
閃電劈裂天幕的刹那,青色血管在青年腳邊突兀暴起。濁流卷著柏油碎渣衝過小腿肚,某種滑膩表皮蹭過腳踝的觸感令他踉蹌著撞向斷牆。他哆嗦著摳住裂開的混凝土縫隙,後頸汗毛隨著水流深處沉悶的轟隆聲根根倒豎。
浸透雨水的襯衫繃住胸膛,每次喘息都像被生鏽的鐵箍勒緊。睫毛掛著水珠的視野裡,浸泡成青黑色的發絲垂在鼻尖,隨戰栗不斷抖落細碎水光。
身後巷道儘頭傳來瓦礫崩塌的巨響,那團遊弋在洪流中的墨影驀然折返,掀起的浪頭裹著藻腥拍在背上。
雷鳴撕裂耳膜時他終於看清——那截撞碎報亭的漆黑長尾布滿苔蘚狀凸起,鱗隙間滲出的銀藍粘液正順著水流漫過鞋底。鞋底。鞋底黏著腐葉的橡膠底打滑的瞬間,青年喉嚨迸出半聲嗚咽。手指扒住牆沿的力道幾乎要掐碎磚石,指甲縫滲出的血絲轉瞬就被暴雨衝刷成淡紅的淚痕。
有什麼東西擦著腰際掠過,帶起的旋渦將褲管扯成緊繃的旗幟。他不敢低頭看水麵下扭曲遊移的陰影,隻能盯著前方便利店殘破的霓虹招牌縱身撲去。碎玻璃紮進掌心時,最後一絲理智隨著頭頂招牌螺絲的崩裂聲碎成齏粉。
他像一頭被猛獸驅趕的羊,慌不擇路,隻想離那個透著這裡遠一點,再遠一點!穿過狹窄混亂、堆滿垃圾和廢棄物的巷子,雨水順著坍塌的腳手架殘骸和裸露生鏽的鋼筋奔流而下。
他一頭撞進附近一座早已廢棄多年、被爬山虎和垃圾半掩的殘破廠房大樓,踩著濕滑的、不知名汙垢沉積的鐵質樓梯,跌跌撞撞地向上狂奔。風裹著雨抽打在殘破的窗框上,發出淒厲的尖嘯。
最終,他衝上了大樓最高層一個僅剩鋼筋骨架和破水泥板的平台。這裡毫無遮蔽,狂風裹挾著粗大的雨滴毫無阻擋地抽打著他單薄的身體。阿周弓著背,靠著冰冷粗礪、布滿苔蘚的殘破水泥立柱劇烈喘息,濕透的頭發黏在臉上,狼狽不堪。
就在此時——
哢嚓!轟隆隆——!!!
一道前所未有的、粗壯得如同天塌地陷般的巨大閃電,撕裂了沉甸甸壓下來的漆黑雲幕!這道閃電不是刺目的慘白,而是呈現出一種妖異、不祥的靛紫色!
它扭動著,像一個擁有毀滅意誌的活物,將整個被暴雨蹂躪的荒涼廠區、遠處連綿的低矮棚戶區、以及阿周置身這片鋼鐵骨骼廢墟的上空,刹那間映照得一片詭異的青紫透亮!
時間仿佛在這一束非自然雷霆之光的照耀下,被強行拉扯、撕裂!
阿周本能地抬頭望天,被這妖異的紫光刺得幾乎睜不開眼。但更讓他渾身的血液瞬間凍僵的景象,卻出現在了閃電光芒邊緣、那如同墨汁潑灑的滂沱雨幕深處!
距離他不算遙遠的一片荒廢的、泥濘不堪的露天堆場空地之上——
一個身影出現在暴烈的雨中。那人影穿著樣式古怪的粗布衣衫,身後背著一個巨大的藤條或竹木編成的箱子,腰間的布帶在狂風中獵獵作響。
他身形踉蹌,步履蹣跚,像是剛從泥水裡掙紮爬起,正極度驚恐地試圖在風雨中穩住身形,向阿周這邊尋求庇護!那布衣、那背負的箱篋……分明是古代的裝束!
然而,就在那個“古人”前方半步不到的虛空之中——
現實被粗暴地撕開了一道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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