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周猶如一座雕塑般,保持著那個向下猛戳的、極其僵硬的手指向前伸出的姿勢,僵立在原地。懷中美豔絕倫的“婉娘”仿佛失去了靈魂的軀殼,如同一朵凋零的鮮花,重重地摔倒在地,軟軟地癱伏在冰冷的金磚地麵上,月白色的裙裾如同凋零的花瓣散開。
一股若有若無的、極其古怪的氣味,宛如幽靈一般在空氣中彌漫開來。那不是花香,也不是體香,更像是……某種精密電路被瞬間高壓擊穿熔斷後,散發出的刺鼻臭氧味與詭異有機體焦化的混合氣息。
清蓮眼中的幽藍冷光,宛如寒夜中的星辰,緩緩熄滅,重新恢複了古井無波的深邃。她甚至都沒有看一眼地上那具“婉娘”的軀殼,冰冷的目光如同手術刀般在阿周臉上無情地剮過,嘴角那抹帶著絕對邏輯質感的嘲諷弧度,仿佛是在嘲笑阿周的無知。
“情關易過,孽債難償。周公子,這浮生孽海的路……還長著呢。不過恭喜你,斬卻過去情,三去其一了。”說完,她轉身便如一陣輕風般向那道木門走去。地上,婉娘那空洞無神的眼睛,恰似一麵鏡子,清晰地映出阿周呆滯、驚愕、充滿生理性反胃的臉。
隻是驚喜總是如閃電般突如其來,轟隆隆——!!!驚變驟起!
整條長廊的雕梁畫棟、粉牆黛瓦,如同被狂風摧殘的脆弱花朵,不堪一擊,瞬間被狂暴的力量猛地扯碎!驚天的巨響混雜著土木結構不堪重負的呻吟,仿佛是末日的喪鐘!刺目的塵埃如同洶湧的波濤,瞬間淹沒了整個空間!
一個龐大到足以遮天蔽日的猙獰輪廓,宛如從地獄深淵中崛起的惡魔,撕碎了虛假的時空,裹挾著令人窒息的蠻荒威壓和濃鬱到幾乎化為實質的血腥氣,從炸裂的煙塵核心中猛然探出!
是那顆覆蓋著黑鐵色厚重角質盔甲的巨大頭顱!是那張足以吞食小轎車的深淵巨口!布滿鋸齒獠牙的腥紅巨吻,如同收割生命的閘刀,無視漫天塵埃和紛飛的碎木斷瓦,帶著粉碎一切的動能,精準無比地朝著清蓮消失在門口的方向吞噬而去!
太快!太突然!超越了一切物理和邏輯的預判!
“哼——!!!”
就在那巨口噬至門框邊緣的瞬間!門後那冰冷的靛藍身影猛地回轉!清蓮那古井無波的眼眸深處,幽藍色的寒光再次以爆炸般的態勢刺亮!她薄如鋒刃的嘴唇以超越人類極限的速度開合,吐出一個短促到近乎無聲、卻如同高頻脈衝撕裂空間般的尖銳音節!
噗嗤——!
那令人心頭發寒的裂帛聲,清晰地從清蓮所在的位置傳來!
然而……
這一次,沒有掙紮,沒有哀鳴,甚至連軀殼落地的悶響都沒有!
那恐怖的霸王龍巨口隻是一張、一合!如同巨鯨吞食磷蝦!巨大的咬合力瞬間爆發,門框、牆壁、連同門口那一抹冰冷的靛藍色人影,在一聲沉悶得如同液壓機碾碎鐵皮箱的可怕咯吱聲中,消失了!
隻有些許崩飛的、閃爍著微弱藍光碎屑和幾片靛藍色的破布,在那巨獸利齒碰撞的縫隙間如同齏粉般飛濺出來,隨即被暴戾的氣息瞬間吹散!
死了?!那個神秘莫測的清蓮,竟然就這樣……沒了?!
阿周的思維瞬間被那純粹的恐怖景象凍結!霸王龍那雙暴戾的、閃爍著熔金和冰灰雙色的巨大豎瞳,在彌漫的煙塵中猛地鎖定了門口呆立的阿周!冰冷、混亂、帶著絕對毀滅本能的滔天殺意,如同凍結萬載的寒潮,瞬間將他淹沒!身體動彈不得!呼吸被扼殺!大腦被那純粹的恐懼徹底掏空!下一口……就是自己!
“布魯斯~!快去救人~!”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帶著明顯北美口音的英語童聲,突兀地撕裂了這片由巨獸凶威和廢墟塵埃構成的死亡帷幕!那聲音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好奇和一種理所當然的命令意味。
“哎?這裡怎麼會出現霸王龍啊?真是奇怪呢。”
阿周驚駭欲絕地循聲望去——就在長廊爆炸產生的大洞邊緣,斷壁殘垣之上,穩穩站著一個約莫十多歲的白人小男孩!他穿著乾淨的深藍色兒童連帽衫、合身的牛仔褲和簇新的白色運動鞋,金發蓬鬆,臉上帶著天真的困惑,正指著煙塵中昂首嘶吼的恐怖巨獸,對著身邊的……狗?
不!那絕不是什麼普通的狗!
那是一條體型極其雄壯健碩、肌肉虯結如同鋼鐵、皮毛油亮如黑曜石的巨型……黑背?還是某種變異的巨犬?它高昂著頭,琥珀色的獸瞳中閃爍著遠超野獸的冷靜與智慧之光。它順著小主人的手指看向那頭霸王龍,眼神裡沒有絲毫畏縮,反而充滿了輕蔑的……不耐煩?
更恐怖的是,它微微側頭,喉嚨裡滾動著低沉而清晰、如同壓縮空氣通過某種共振腔發聲的人類話語:
“詹姆斯,你躲遠一點啊!小心大水!”
詹姆斯?!大水?!
在阿周徹底宕機的大腦還在試圖理解這離譜的對話時,那巨犬——布魯斯——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