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聖威嚴的聲音就像唯一的光標,在阿周意識瀕臨潰散的黑暗中錨定著他。就在他感覺自己即將化作虛無,徹底消融在這片無序的精神風暴中時——他等待的回應終於降臨了。
但回應的對象,並非阿周,也非那神聖存在。
一個聲音,從這片思維海洋最幽暗、最扭曲、最不可名狀的淵藪深處炸響!它尖銳得像億萬碎裂玻璃刮擦顱骨,狂暴如同被禁錮萬古的星殞,混亂攪動著邏輯的基石,扭曲得如同光線在強引力場中彎折,冰冷到凍結靈魂最深處的火焰——這是來自秩序對立麵的絕對喧囂!
“我要知道是誰在幫他!是誰在插手我的謀劃!”聲音飽含著足以撕裂諸天的憤怒和吞噬一切的怨恨,每一個音節都如同實質的隕石,狠狠砸在這片虛空之中,激起更加狂暴的意識漣漪。
然而,麵對這聲怒喝,那神聖宏大的聲音卻隻是發出了一聲輕蔑的嗤笑。“要知道誰在搞你,難道需要把那個小子打成粒子嗎?”它嘲諷地說道,“還有啊,你也不想想,能對你的布局做手腳的人,能是好惹的?就算你知道了是誰,又能怎樣呢?他可沒有絲毫隱瞞哦。”
話音未落,一個錄音機突然從阿周背後的包裡飄了出來,仿佛是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操控著。阿周和那兩位不知名的偉大存在都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這個錄音機,試圖從裡麵發現一些線索。
這一刻,阿周瀕臨破碎的思緒短暫凝滯,連那兩位無形的偉大存在,似乎也將“目光”聚焦在這突兀的物理媒介之上!
錄音機開始播放,阿周聽到了一段對話,這段對話讓他驚愕得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陣嘈雜的電流聲後,一段清晰的人聲對話被播放出來:
“山姆,我這衣服有些臟了,你能幫我洗洗嗎?”一個陌生的聲音說道。
“好的,穆斯塔法先生。”另一個聲音回答道。
“山姆,彆這樣客氣。對了,你那是……”
“啊,這是一個老式錄音機,我想試著錄些什麼呢。”山姆回答。
穆斯塔法有些驚異的說:“山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它現在已經在運轉了。”
“啊!?真是不好意思,先生。”山姆一臉驚恐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額頭上甚至冒出了一層細汗,他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好像不小心打開了它。”
男人倒是顯得很淡定,他微笑著對山姆說:“山姆,不要老是對我這樣客氣,我隻是一個工程師而已。”說著,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個被打開的錄音機上,“對了,我看它裡麵好像有磁帶,放出來聽聽吧。”
山姆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順從地按下了播放鍵。刹那間,一段荒腔走板、卻又帶著奇異穿透力,飽含草根生命悲歡的歌聲,猛地灌滿了這片混亂的思維宇宙!
那聲音嘶啞、豪放、帶著黃土坡上的風沙味,唱出的是阿周從未聽過的曲調,歌詞卻直白得刺入靈魂:
“白涯涯的黃沙崗,挺起棵鑽天楊,隔著籬笆有一座海青房,沒有的總想有哇,得到的還盼望,盼來盼去,誰願盼個透心涼哦透心涼……”
歌聲並不優美,甚至有些粗糲,卻仿佛裹挾著最底層人類掙紮求生、求而不得的苦澀與無望,帶著一種野草般燒不儘的頑強生命力,在絕對混亂的意念空間中狂暴地回蕩!這來自凡俗世界的煙火悲歌,此刻成了這片虛無中最震撼的強音,連那來自深淵的咆哮似乎都因為這不合時宜的唱段而短暫失語。
一曲終了,粗暴地截斷了歌聲的餘韻,錄音機裡隻剩下一陣空轉的沙沙聲。山姆似乎終於從這奇異的曲調中醒神,帶著強烈的困惑,聲音響起:“先生,這歌……好奇怪,好像……”他想尋找一個詞形容。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哢嚓”聲打斷了。一聲機械故障般的、刺耳的異響!不是來自錄音機本身,而是錄音機裡錄下的聲音!
緊接著,一個極其陌生、充滿驚訝、帶著一絲玩味的聲音突然從磁帶中冒出來,打斷了山姆的思考:“哎?!我說呢!”那個陌生的聲音響起,語氣仿佛是發現了丟失已久玩具的孩子,“原來我的錄音機……是到了你這裡啊!”
“哢嚓——滋啦!!!!”
更加劇烈、如同金屬撕裂般的刺耳噪音猛地爆發!那不是錄音,更像是錄音機本身的結構在無法承受的力量下發出的瀕死哀鳴!
幾乎在噪音響起的同時,穆斯塔法那始終平穩的聲音裡爆發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驚詫!那吼聲尖銳到穿透了錄音的介質,直接刺入阿周的耳膜和靈魂:
“山姆——躲開!快躲開!!!”
山姆那聲遲來的驚呼剛剛出口半截,就被徹底淹沒!
阿周“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