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空氣,在清黨之後變得粘稠而肅殺。
黨務調查科這棟灰色大樓裡,連呼吸都帶著三分警惕。
吳融的情報股剛成立,就成了無形風暴的中心。
行動組組長錢峰帶著兩名手下,皮鞋敲擊水磨石地麵,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硬邦邦的敵意。
路過情報股門口時,他的腳步停了半秒,視線和吳融在空中碰撞。
那目光裡沒有客套,隻有審視。
吳融的情報股直接向處長楊立仁彙報,等於在錢峰的行動組頭上懸了一把刀。
這讓習慣了獨斷專行的錢峰,很不痛快。
吳融沒理他,注意力全在桌上一遝剛彙總的電報上。
精神能量匱乏,太陽穴一下下地抽痛。
他不能依靠係統,隻能憑借大腦,在海量廢信息中尋找蛛絲馬跡。
“何將軍……軍餉……怨言……”
他用手指,在“怨言”兩個字上輕輕點了點。
何應欽麾下的一個舊軍閥將領,部隊被調到安徽駐防,軍餉時常被克扣。
監視電報稱,其心腹團長酒後抱怨南京方麵“過河拆橋”。
在楊立仁眼裡,任何抱怨,都是異心的種子。
吳融需要這顆種子,長成一棵足夠顯眼的毒草,然後,他要親手把這棵毒草送到楊立仁的鐮刀下。
他拿起電話,撥通內部線路。
“是我,機要室,陳默。”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吳股長。”
“來我辦公室。”
不多時,一個穿著文職製服、帶著黑框眼鏡的年輕人拘謹地站在桌前。
陳默,檔案科的“問題青年”,因私自改裝電台收聽國外頻道被處分,吳融特意從故紙堆裡把他要了過來。
吳融從抽屜最深處,拿出一張圖紙。
【高靈敏度碳粒拾音器圖紙】。
“看得懂嗎?”
陳默的目光落在圖紙上,眼神瞬間變了,臉上的拘謹被一種癡迷的狂熱取代。
“定向拾音……利用碳粒震動頻率捕捉微弱聲波……我的天,這設計太精妙了!”
“我問你,能不能造出來?”
吳融打斷他。
陳默手指在圖紙上比劃:“材料有些苛刻,高純度銅絲和幾個德製元件……給我三天,我去黑市上想辦法,能行!”
“好。”
吳融把圖紙推給他,“三天後,我要成品。”
“是!”
陳默像捧著聖旨,轉身快步離去。
魚餌備好,需要一個投餌人。
第二天下午,林婉兒抱著文件走進辦公室。
她換了素雅的旗袍,但眉宇間的倦意藏不住。
“吳股長,處座要的報告,請您會簽。”
吳融接過文件,卻沒立刻簽字。
他將一份偽造的、字跡潦草的電報稿壓在報告下,隻露出幾行字。
“林秘書,坐。”
林婉兒依言坐下,目光不受控製地被那份電報稿吸引。
“……贛西……赤匪主力……集結……”
這幾個字,讓她的心跳慢了半拍。
“一份截獲的電報,來源不明,多半是假的。”
吳融輕描淡寫地解釋,順手將電報稿抽走,放到一邊。
他簽好字,看似隨意地問:“處座最近,是不是對安徽的防務很上心?”
林婉兒一怔,點頭:“是的,昨天還和參謀部開會。”
“這樣啊。”
吳融點點頭,將文件遞還給她,“辛苦了。”
林婉兒抱著文件離開,腦子裡亂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