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融把那卷微縮膠卷放在桌上,用指尖輕輕一推。
薄薄的膠卷,滑過桌麵,停在電話機旁。
這東西,不能直接交到楊立仁手上。
從自己手裡出去,無論多麼隱秘,都會在楊立仁心裡留下一根刺。
他需要一個完美的“意外”。
吳融拿起電話,撥通了秘書室的內線。
“我是吳融。”
電話那頭傳來林婉兒平靜的聲音:“吳股長。”
“今晚九點,城南廢棄鐵路倉庫,三號庫房,有幾隻老鼠在偷國家的糧食。”
吳融的聲音沒有起伏,
“楊處長最恨碩鼠,你安排幾個可靠的巡夜弟兄,去看看。”
林婉兒那邊沉默了兩秒。
“知道了。”她沒有問是誰,也沒有問是什麼“糧食”。
“吳股長,還有件事。”林婉兒補充道,
“今天電訊處的林娥小姐來過,說想當麵向您請教一些技術問題,我讓她先回去了。”
“嗯。”
吳融掛斷電話。
林婉兒是個聰明人,她知道該怎麼把這件事,變成一場與情報股毫無關聯的“巧合”。
……
半小時後,秘書室。
林婉兒正在整理一份夜間巡邏排班表。
行動組副組長,楊立仁的心腹之一,趙景飛,正好從外麵進來倒水。
“林秘書,忙著呢?”
“趙副組長。”林婉兒抬頭,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疲憊笑容,“處長讓我重新排一下今晚的巡邏路線,說是最近南京城不太平。”
她將一份地圖推到桌子邊沿,上麵用紅筆畫著幾條巡邏路線。
其中一條,正好經過城南的鐵路倉庫區。
“城南那邊,不是一直挺安生的嗎?都是些廢棄倉庫。”趙景飛隨口說道。
“誰知道呢。”林婉兒用鉛筆在地圖上點了點,“不過我剛剛收到一份匿名舉報,說鐵路倉庫那邊,最近有走私販子活動,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把那份“匿名舉報信”隨手放在一堆文件上,位置很顯眼。
信紙粗糙,上麵的字歪歪扭扭。
趙景飛的動作停住了。
走私?
他作為楊立仁的嫡係,最清楚處長對“走私”,尤其是“軍火走私”有多痛恨。
那是動搖國本的罪行。
“匿名信?”趙景飛拿了起來。
“可能是哪個幫派的內訌吧。”林婉兒狀似不在意地收拾著文件,“這種事多了,我也就是備個案。”
趙景飛看著信上提到的“三號庫房”,沒再說話。
他放下水杯,轉身就走。
林婉兒看著他的背影,垂下眼簾,繼續整理文件。
魚,咬鉤了。
……
夜晚,楊立仁的辦公室。
趙景飛站在辦公桌前,臉色凝重。
“處長,查實了。”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壓抑不住的震驚。
“城南鐵路三號倉庫,我們的人剛進去,就被裡麵的護衛發現了。對方火力很猛,全是德製衝鋒槍。”
楊立仁坐在黑暗裡,沒有開燈。
“我們損失了兩個弟兄,但成功帶出來一樣東西。”
趙景飛將一個木箱放到地上,打開。p18衝鋒槍,靜靜地躺在裡麵,槍身上還帶著油光。
辦公室裡的空氣瞬間變得沉重。
“這是複興社的護衛隊。”趙景飛的聲音裡帶著恨意,“我們抓了個活口,全招了。這批軍火是戴隱私下從德國人手裡買的,準備擴充他的行動隊!”
私藏軍火庫。
裝備一個營的德製武器。
戴隱!
楊立仁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夜色。
他沒有發怒,也沒有摔東西。
他隻是沉默著,這種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可怕。
戴隱不僅要挖他的人,查他的賬,現在,還要在他的地盤上,建立一支不受控製的私人武裝。
這是要乾什麼?
造反嗎?
“處長,我們必須馬上向校長彙報!這是謀逆!”趙景飛激動地說。
“彙報?”楊立仁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得讓人發毛,“然後呢?讓校長看我們黨務調查科的笑話?看他蔣介石的兩個學生,為了爭權奪利,互相撕咬?”
趙景飛愣住了。
“戴隱這把刀,太鋒利了。”楊立仁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鋒利到……開始割主人的手了。”
他回到桌前,拿起一部加密電話。
“周克。”
“到。”
“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把複興社在南京所有據點的火力配置,人員名單,給我摸清楚。”
楊立仁的語氣很輕。
“一個都不要漏。”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