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化,鬆嶺。
這是一條被當地人稱作“閻王鼻子”的狹窄山道。
兩側是陡峭的懸崖,密布著挺拔的紅鬆。
厚厚的積雪,將一切都覆蓋在一片死寂的白色之下。
日軍第二十三師團的先頭部隊,正拉成一條長蛇,在山道中緩緩蠕動。
帶隊的指揮官,是陸軍少佐渡邊一郎。
騎在一匹高大的東洋馬上,馬蹄在雪地裡踩出深坑。
看著眼前似乎永無止境的白色山林,眉頭微皺。
一切都太順利了。
根據司令部的作戰計劃,抗聯的主力應該就在這片區域。
可他們行軍了近一天,連一個抵抗的槍聲都沒有聽到。
“報告少佐!”
一名偵察兵從前方跑來,“前方三公裡,山道變寬,是一處適合休整的穀地。”
渡邊一郎點了點頭,心中最後一絲疑慮也被驅散。
在他看來,那些缺衣少食的抗聯匪徒,在這零下三十度的嚴寒裡,恐怕早已凍成了冰棍,根本無力組織起像樣的抵抗。
“命令部隊,加快速度,到前方穀地休整!”
“是!”
命令傳達下去,日軍的行軍速度明顯加快。
沉重的山炮被騾馬拖拽著,發出“吱嘎”的聲響,士兵們的臉上,也露出了即將可以休息的鬆懈。
他們沒有看到。
在山道兩側的懸崖頂端,在厚厚的積雪之下,一雙雙燃燒著怒火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他們。
楊振國趴在一個用積雪和鬆枝偽裝的機槍陣地裡,他身旁,是那挺繳獲來的九二式重機槍。
透過望遠鏡,看著下方的日軍長龍,已經有大半進入了伏擊圈。
他的手,穩穩地按在機槍的擊發蝶板上。
趙承德在他身邊,壓低聲音,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
“老楊,小鬼子全進來了!”
楊振國沒有回答。
他的目光,掃過整條山道。
看到山道儘頭的拐角處,幾棵被提前鋸斷了根部的大樹,隻用幾根繩索牽引著,搖搖欲墜。
看到山道兩側的崖壁上,戰士們埋設的一個個炸藥包,引線已經連接到了一起。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那份從天而降的情報,布置得天衣無縫。
當最後一門山炮,被拖拽著進入伏擊圈的中心位置時。
楊振國終於吐出了胸中那口濁氣。
猛地抬起手,然後狠狠向下一揮!
“打!”
一聲怒吼,撕裂了鬆嶺的死寂!
下一秒!
“轟隆——!”
山道儘頭,那幾棵巨大的紅鬆,被砍斷繩索,帶著萬鈞之勢,轟然倒塌!
滾木夾雜著巨石,從高處呼嘯而下,瞬間封死了日軍的退路!
幾乎是同一時間!
“轟!轟!轟!”
山道兩側的崖壁上,炸藥包接連引爆!
火光衝天!
氣浪將積雪和凍土掀起十幾米高!
無數的碎石和彈片,劈頭蓋臉地砸向擁擠在山道中的日軍!
慘叫聲,瞬間響徹山穀!
渡邊一郎的戰馬被驚得人立而起,將他掀翻在地。
剛從雪地裡爬起來,就被眼前地獄般的景象驚呆了。
他的部隊,被突如其來的爆炸,直接炸蒙了!
“敵襲!敵襲!”
“混蛋!是陷阱!”
日軍的軍官們聲嘶力竭地呼喊著,試圖組織起有效的防禦。
但,太晚了。
“噠噠噠噠噠——!”
山崖頂端,十幾挺輕重機槍,同時噴吐出憤怒的火舌!
交叉的火網,無情地收割著下方擁擠的人群。
子彈打在日軍的鋼盔上,迸出點點火星。
打在血肉之軀上,則帶起一蓬蓬血霧。
“我們的行軍路線……泄露了!”
渡邊一郎的腦子裡,隻剩下這一個念頭。
拔出指揮刀,瘋狂地嘶吼著:“反擊!炮兵!給我轟掉他們的陣地!快!”
然而,抗聯的戰士們早已盯上了那幾門寶貝山炮。
幾名最優秀的擲彈手,從雪地裡一躍而起,手中的擲彈筒發出“咚咚”的悶響。
幾發榴彈拖著弧線,精準地落在日軍的炮兵陣地中。
“轟!”
彈藥殉爆的火光,將幾名日軍炮手連同山炮一起,炸上了天。
戰鬥,從一開始,就呈現出一邊倒的屠殺。
日軍被堵在狹窄的山道裡,進退不得,成了活靶子。
抗聯的戰士們,則依托著熟悉的地形和居高臨下的優勢,將仇恨的子彈,儘情地傾瀉下去。
血,染紅了鬆嶺的雪。
當鬆嶺的槍聲化作捷報,跨越百裡雪原時,安平鎮的診所地窖,依舊壓抑如墳墓。
牆壁上,那個用炭筆畫出的倒計時,早已被抹去。
服部彥藏的血腥大搜查,已經進行了三天。
外麵的槍聲和慘叫,從最初的密集,變得零星。
但那種無形的,懸在頭頂的絞索,卻越收越緊。
李強手臂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他靠在牆角,反複擦拭著一支手槍。
陳默守在電台邊,耳朵上戴著耳機,神情緊張地監聽著日軍的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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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融坐在桌前,看似在整理藥品,但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腦海的係統界麵裡。
他的手指,在桌麵上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
他在等。
等一個結果,也等一個客人。
突然。
“吱呀——”
地窖的木門,被從外麵輕輕推開。
李強和陳默的身體瞬間繃緊,手同時摸向了武器。
一個穿著鎮民破舊棉襖,臉上滿是風霜之色,兩鬢斑白的中年男人,閃身進入地窖,又迅速將門從裡麵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