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融坐在椅子上,任由一個年輕的護士,用繃帶包裹著他“扭傷”的手腕。
“吳組長,您這傷,不算嚴重,但最近幾天,最好還是不要再進行劇烈運動了。”護士一邊打著結,一邊叮囑道。
“多謝。”吳融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個客氣的微笑。
他的目光,卻狀似無意地,飄向了門外。
走廊的另一頭,就是總務科電訊處的辦公室。
此刻,辦公室的門半開著,能看到裡麵幾個穿著製服的電報員,正坐在機器前,忙碌地工作著。
吳融的眼角餘光,鎖定在了最靠門的一個年輕人身上。
他二十五六歲的年紀,麵容清瘦,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神情專注地敲擊著電鍵,與其他同事沒有任何交流。
他就是孫明軒。
吳融在腦中,再次過了一遍他的檔案。
哥哥死於日寇之手,自己懷才不遇。
這樣的人,內心深處,一定燃燒著一團火。
一團隻需要一顆火星,就能引爆的火。
吳融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準備離開。
就在他轉身的瞬間,他“不小心”,撞到了身後一個正在端著托盤的護士。
“哎呀!”
護士驚呼一聲,托盤上的藥瓶、棉簽,散落了一地。
“抱歉,抱歉!”
吳融連忙彎腰,幫著一起撿拾。
就在這個過程中,他放在風衣內側口袋裡的那封“情報”,悄無聲息地,滑了出來,掉落在地上,正好落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
那是一個混雜著灰塵和雜物的角落,除非特意打掃,否則很難被發現。
“吳組長,使不得,使不得!這點小事,我們自己來就行了!”
醫務室的負責人,一個姓劉的醫生,聞聲趕來,滿臉惶恐地說道。
吳融可是戴老板麵前的紅人,要是在他這裡磕了碰了,他可擔待不起。
“沒事,是我不小心。”
吳融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臉上帶著一絲歉意。
“劉醫生,那我先告辭了。”
說完,他便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回頭看一眼那個掉落在角落裡的信封。
仿佛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丟了東西。
醫務室裡,很快恢複了平靜。
護士們手忙腳亂地收拾著地上的狼藉。
沒有人注意到,那個沾滿了灰塵的牛皮紙信封。
……
夜,漸漸深了。
電訊處的辦公室裡,隻剩下孫明軒一個人還在值班。
白天的喧囂已經褪去,隻剩下電台裡傳來的,單調的“滋滋”聲。
孫明軒揉了揉發酸的眼睛,站起身,準備去水房打點熱水。
路過醫務室門口時,他看到一個清潔工,正拿著掃帚,清掃著走廊。
“嘩啦……”
一堆夾雜著廢紙和棉簽的垃圾,被掃了出來。
孫明軒的腳步,下意識地停頓了一下。
他的目光,被垃圾堆裡,一個露出一角的牛皮紙信封,吸引住了。
那個信封,看起來很舊,上麵還沾著暗紅色的、像是血跡一樣的東西。
鬼使神差地,他走了過去,彎腰,將那個信封,從垃圾堆裡撿了起來。
信封沒有封口。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抽出了裡麵的信紙。
當他看到信紙上那歪歪扭扭,卻力透紙背的字跡,以及開頭那句“告全國同胞書!”時,他的心臟,猛地一縮。
他快速地,將信讀了一遍。
當讀到“家,叫小日本給占了。老婆孩子,叫小日本給殺了”時,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哥哥孫明哲那張年輕的、布滿血汙的臉。
當讀到“板垣老鬼子的第五師團”、“要去一個叫‘平型關’的地方”時,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當讀到“隻要是打日本人的,就是俺們親爹!”時,他的眼眶,瞬間濕潤了。
這封信,就像一團火,點燃了他心中那根壓抑已久的引線。
他拿著信,雙手微微顫抖。
他不知道這封信是誰的。
但他知道,這封信上的每一個字,都重如千鈞!
這關係到一場大戰的勝負,關係到成千上萬中國士兵的生命!
他該怎麼辦?
交給上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