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哨內，時間在流逝。
夜，愈發深沉。
昆侖山的寒風，如同野獸般在戈壁上空呼嘯，卷起沙礫，敲打在觀察哨厚厚的舷窗上，發出“劈啪”的聲響。觀察哨內，卻溫暖如春，也安靜得可怕。
時間的流逝，在這裡似乎變得粘稠而又具體。
主屏幕上那鮮紅的倒計時，成了整個空間裡唯一在穩定變化的東西。
【61：42：17】
距離七十二小時的期限，已經過去了整整十一個小時。
而五十公裡外，那個代表著高斯宇的紅外熱源，依舊像一顆釘子，牢牢地釘在原地，紋絲不動。
這種漫長而又詭異的靜默，像一張無形的大網，將觀察哨內所有人的心都緊緊地攫住，慢慢地收緊。期待、焦躁、困惑、懷疑……種種情緒，在這密閉的空間裡發酵、碰撞，讓空氣都變得沉重起來。
……
與此同時，遠在數千公裡之外，京城，燈火通明的西山會議所。
同樣的畫麵，通過最高級彆的加密數據鏈，實時傳輸到了這裡的一塊巨型屏幕上。
一號首長，以及幾位龍國真正的核心決策者，同樣在注視著這片遙遠的戈壁。他們的麵前沒有擺放任何文件，整個會議室，隻為這一件事而存在。
整個龍國的最高權力中樞，在這一刻，都屏住了呼吸。
“已經過去十一個小時了。”一位主管工業的副總理，眉頭微蹙，率先打破了沉默，“現場的專家，有沒有給出什麼初步的分析和判斷？”
聯絡員立刻回答道：“報告首長，前方觀察哨的專家團隊，目前出現了兩種不同的聲音。”
“說說看。”一號首長端起茶杯，神色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
“是。”聯絡員立刻將前方觀察哨內的爭論，簡明扼要地進行了彙報。
……
【昆侖0號，最高觀察哨】
在觀察哨的技術專家區域，氣氛已經不像最初那般寧靜。一些專家開始忍不住，低聲地交談、爭論。
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正在進行著激烈的博弈。
一方，是以跟隨龍衛國前來，負責整個【昆侖0號】區域基礎建設和後勤保障的工兵總指揮，一位戰功赫赫的少將——陳岩為代表的“現實派”。
陳岩少將是一位務實到骨子裡的工程師，他的大半輩子都在和鋼筋、水泥、炸藥打交道。他相信數據，相信物理定律，相信工程學上每一個經過千錘百煉的準則。
此刻，他正對著身邊幾位同樣來自工程領域的專家，壓低了聲音，語氣中充滿了無法理解的困惑。
“老張，老李，你們說，我實在是想不通。就算這個高斯宇真的有神鬼莫測的手段，可物理規律總是要遵守的吧？”
他指著屏幕上那堆積如山的物資。
“你們看，那些特種鋼材，最輕的一根都有十幾噸重。那些精密的儀器，需要極其苛刻的安裝環境。更不用說整個基地的地基處理、管線鋪設、結構搭建……這些，在我們的工程預案裡，是需要至少五千名頂級工人和上千台重型機械，在絕對理想的條件下，連續工作三個月以上才能完成的浩大工程！”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焦躁：“可他呢？他隻有一個人！沒有吊車，沒有挖掘機，沒有焊接設備，甚至連個扳手都沒有！他現在就這麼站著，就算他站足七十二小時，又能改變什麼？難道他還能用意念把這些鋼鐵搬起來，自己組合成一所大學嗎？”
“我還是那個觀點，他的要求太脫離現實了！我認為，我們應該立刻啟動備用預案，派出突擊隊，攜帶輕型工程設備進去，至少，先幫他完成最基礎的土方和搬運工作！”
陳岩少將的這番話，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鳴。他們都是各自領域的權威，習慣了用科學和邏輯去思考問題。而眼前高斯宇的行為，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所能理解的範疇，讓他們感到了本能的、對於“不科學”之事的排斥和懷疑。
而另一方，則是以錢振華院士為首的，對高斯宇充滿了無限信心的“期待派”。
聽到陳岩的質疑，錢振華院士從座位上轉過身來。他沒有動怒，隻是平靜地看著對方，緩緩地開口反駁。
“陳將軍，你的工程學，能解釋一片完美的、不存在任何晶格缺陷的、成分超越我們認知極限的單晶渦輪葉片，是如何在沒有任何模具和冶煉設備的情況下，憑空出現在一間封閉的房間裡的嗎？”
一個問題，就讓陳岩瞬間語塞。
是啊，那片葉片，是整個“奇點計劃”的開端，也是所有不合理的源頭。它的存在，本身就已經是一件最不科學的事情。
錢振華院士的目光掃過在場所有麵帶疑色的人，聲音不大，卻充滿了力量。
“同誌們，我們今天之所以會聚集在這裡，不是因為我們相信常規，而是因為我們選擇去相信奇跡！”
“我們都在用自己固有的知識體係，去套用一個可能來自更高維度文明的‘行事準則’。這本身就是一種思維上的局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