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願意來嗎？”
高斯宇那句如同魔鬼低語般的邀請，通過小小的手機聽筒，清晰地，傳遞到了林向東的耳中。
秋日的庭院，寂靜無聲。
隻有風，吹過梧桐樹梢，卷起一片片金黃色的落葉，在空中打著旋，緩緩飄落。
林向東，這位在躺椅上枯坐了三年，心如死灰，隻待風燭殘年的老人，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整個人的精神麵貌，都發生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
他沒有絲毫的猶豫。
甚至，連一秒鐘的權衡與思考，都沒有。
安享晚年？天倫之樂？兒孫繞膝？
在能夠親手實現畢生夢想，能夠將那些被世人嘲笑為“瘋話”的偉大構想，變為現實的、這足以讓任何一個真正科學家都為之瘋狂的巨大誘惑麵前，所有這些世俗的、安逸的幸福，都變得那麼的一文不值，那麼的……蒼白可笑！
他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間，被徹底點燃！
那股被壓抑了太久太久，幾乎已經被遺忘的、屬於科學家的激情與豪情，如同沉睡了千年的火山，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他那雙渾濁的老眼裡，迸發出了比正午太陽還要熾熱、還要璀璨的光芒！
他對著手機，挺直了自己那已經許久沒有挺直過的、鋼鐵般的腰杆。
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躺在療養院裡，苟延殘喘的孤獨老人。
他仿佛又回到了幾十年前，那個意氣風發，在國家最需要的時候，為了攻克一個關鍵的合金技術，帶領著團隊，在簡陋的實驗室裡，鏖戰了七天七夜，最終成功突破，振臂高呼的……國之棟梁！
“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充滿了無儘快意與豪邁的、中氣十足的朗笑聲，從他的口中，爆發而出，響徹了整個寧靜的庭院，驚得樹上的鳥雀，都撲棱著翅膀，四散飛去。
他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好！好！好一個‘把瘋話變成現實’！”
“好一個‘不受限製的資金’！”
“好一個‘不計成本的設備’！”
他抬起頭，仰望著湛藍的天空，像是在向這個他曾經無比失望的世界，宣告著自己的回歸。
“我林向東，等這一天，已經等了整整二十年了！”
二十年的壓抑，二十年的孤獨，二十年的不被理解……
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聲豪邁的、暢快淋漓的大笑中，煙消雲散！
笑聲止歇。
他收斂起所有的狂喜與激動，再次將目光，聚焦於手機屏幕上，那個從始至終，都保持著平靜微笑的年輕麵孔。
他的眼神，變得無比的鄭重，無比的嚴肅。
甚至，帶上了一絲……自古以來，士人遇見明主時，那種獨有的、莊嚴的敬意。
然後，他做出了一個讓屏幕那頭的高斯宇，都為之動容的動作。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灰色舊布褂，撣了撣上麵並不存在的灰塵。
然後，他後退了半步，對著那個小小的手機屏幕，對著屏幕上那個年輕得有些過分的少年，緩緩地，深深地，鞠下了一躬。
這是一個九十度的、標準的大禮。
這個躬，他鞠得心甘情願。
這個躬，他鞠得理所當然。
因為他知道，屏幕那頭的少年，給他的，不是一份工作，不是一個機會。
而是……重生。
是讓他那已經枯萎、死亡的學術生命，得以涅盤重生的，天大的恩情！
直起身，林向東看著高斯宇，用一種古老的、充滿了華夏風骨的、國士對待明主的莊重語氣，一字一句地，沉聲說道：
“小友，不……”
“高校長！”
“古語雲，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
“您，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
“知遇之恩，沒齒難忘！”
“我林向東，今日，在此立誓——”
他的聲音，在秋日的庭院中回響，字字千鈞，擲地有聲。
“——願將這把殘年風燭，儘付於君！”
“此後，但有所命，萬死不辭！”
說出這番話的林向東，整個人的氣勢，已經攀升到了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