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財政大臣那根枯瘦的手指,從“確認轉賬”的回車鍵上,無力地滑落時。
時間,仿佛被分割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個是外部的、物理的、依舊在無情流動的世界。
另一個,則是哈立德國王辦公室內部的、屬於心理的、幾乎已經凝固、停滯的世界。
死寂。
一種足以讓人聽到血液在血管中奔流、心臟在胸腔裡狂跳的、令人窒?的死寂,瞬間籠罩了整個房間。
牆壁上,那座鑲滿了鑽石的瑞士古董掛鐘,成為了此刻房間裡唯一的聲音來源。
滴答……
滴答……
滴答……
那清脆的、富有節奏感的聲響,在這一刻,不再是秩序與平穩的象征。
它變成了一台殘忍的、公開行刑的倒計時器。
秒針的每一次“滴答”跳動,都像一柄無形的、千斤重的攻城錘,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撞擊在在場每一個人的胸口、神經、乃至靈魂的最深處!
【轉賬完成,倒計時開始:10秒。】
哈立德國王雙手死死地撐在巨大的辦公桌上,身體前傾,整個人如同被拉滿的弓弦,緊繃到了極致。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地盯著牆上那塊分屏監控器中,代表著地下金庫的那個畫麵。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而粗重,像一頭被困在牢籠中、即將與命運搏鬥的野獸。他的手心裡,早已被冷汗浸透,黏膩濕滑。
【轉賬完成,倒計時:20秒。】
財政大臣,那個掌管著國家錢袋子的老人,此刻已經徹底癱軟在了椅子上。他的臉色,比死人還要蒼白,嘴唇無意識地翕動著,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漏氣風箱般的聲響。他不敢去看監控屏幕,隻是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仿佛已經看到了整個拉希德王室,淪為乞丐,在異國他鄉流浪的悲慘景象。
【轉賬完成,倒計時:30秒。】
三十秒過去了。
監控畫麵中,那個空曠、寂靜、甚至能看清地麵上灰塵紋理的地下金庫,沒有任何的變化。
依舊是空空如也。
依舊是死一般的沉寂。
哈立德辦公室裡的空氣,開始變得稀薄,仿佛被人抽走了一半。一種名為“絕望”的、冰冷的潮水,開始從每個人的腳底,重新、悄無聲息地,向上蔓延。
【轉賬完成,倒計時:40秒。】
頭發花白的國防大臣,謝赫·法裡斯,他那隻放在辦公桌上的、布滿了老繭和傷疤的右手,已經不知不覺地,緊緊地,握住了那柄象征著家族與軍人榮耀的黃金佩劍的劍柄。
他的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捏得發白。
他的眼神,變得無比的銳利與悲壯。他已經不再去看那虛無縹緲的屏幕,而是開始在心中,默默地盤算著,該如何帶領他最後的三百名皇家衛隊,在這座注定要淪陷的王宮裡,發起一場最壯烈的、毫無生還希望的……自殺式衝鋒。
【轉賬完成,倒計時:50秒。】
哈立德的額頭上,青筋暴起。
他的牙齒,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嘴唇,一絲鮮血,從他的嘴角,緩緩滲出,但他卻渾然不覺。
五十秒了……
那個該死的、神秘的“神諭”,依舊沒有任何的回應。
騙局……
難道,這真的,徹頭徹尾,就是一場精心設計到天衣無縫的、殘忍的世紀騙局嗎?
他們不僅僅是想要錢。
他們,是想要在卡坦這個國家,在所有卡坦人民,最絕望的時刻,將他們心中,那最後的一絲、也是唯一的一絲希望,也徹底地、無情地,碾得粉碎!
誅心!
這是何等惡毒的、來自魔鬼的手段!
絕望的、冰冷刺骨的氣氛,如同擁有了實質的、來自北極的寒流,徹底淹沒了整個房間。
【轉賬完成,倒計時……第59秒!】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即將沉入無邊黑暗的深淵,就在老將軍的手,即將拔出那柄準備飲血的佩劍的,最後的前一刻!
異變,發生了!
牆壁上,那塊一直穩定得如同照片般的監控屏幕畫麵,突然!
像是被一顆無形的、來自另一個維度的石子,投入的、絕對平靜的水麵一樣,極其輕微地、但又清晰可見地,泛起了一絲……空間的漣漪!
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詭異的視覺扭曲!
監控室裡,負責信號調試的技術人員,第一個發現了這詭異的現象。他以為是敵人的電磁脈衝攻擊,導致了信號的乾擾,正準備張開嘴,驚呼報告。
然而,他的聲音,卻永遠地,卡在了喉嚨裡。
【倒計時結束。轉賬完成,整整60秒!】
沒有任何預兆。
沒有任何驚天動地的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