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所看到的，是比死亡本身更可怕一萬倍的景象。
他看不到任何一個敵人。沒有槍聲，沒有呐喊，甚至連一個鬼影都沒有。他隻能看到，自己身邊那些曾經讓他引以為傲的、堅不可摧的鋼鐵戰車，正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一片片地撕碎，一個個地點燃。
他親眼看到，不遠處的一輛t72坦克，試圖調轉車頭逃跑，但幾道來自不同方向的火線，就像是神話中被鎖鏈束縛的惡龍，死死地咬住了它。坦克的履帶在幾秒鐘內就被打斷，變成了一頭無法動彈的困獸。然後，彈雨開始瘋狂地攻擊它的頂部，火星四濺，裝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熔化、剝離，最後，整個炮塔在一聲沉悶的爆炸中，被炸飛了起來。
他看到一名戰友，從著火的裝甲車裡跳出來，渾身是火，像個火炬一樣慘叫著奔跑。但還沒跑出三步，一道熾熱的彈幕就掃了過來，那個“火炬”，瞬間被打成了漫天飛舞的、燃燒的碎塊。
這種無力感，這種麵對未知力量的極致恐懼，徹底摧毀了奧馬爾的意誌。他把頭深深地埋進瓦礫堆裡，用手死死地捂住耳朵，試圖隔絕那如同死神鐮刀揮舞般的“嗡嗡”聲。他不停地哭泣、嘔吐，嘴裡胡亂地念叨著母親的名字。
在這裡，勇氣和榮譽，都成了笑話。人類的血肉之軀，在這樣冰冷的、工業化的、由ai主宰的屠殺機器麵前，廉價得不如一顆路邊的石子。
終於，薩赫曼軍隊的士氣，在這樣看不見敵人、卻無時無刻不在承受毀滅性打擊的恐怖麵前，徹底瓦解了。
“我不去了！我死也不去了！那是魔鬼的陷阱！”一名士兵扔掉手裡的步槍，撕心裂肺地哭喊著，轉身就往回跑。
“後退！快後退！我們打不過的！”
恐慌，如同最猛烈的病毒，在通訊頻道和士兵之間瘋狂蔓延。軍官們的咆哮和威脅，顯得那麼蒼白無力。甚至有坦克駕駛員，在極度的恐懼之下，不顧一切地調轉車頭，碾過自己人的屍體和裝備，發瘋似的試圖逃離這片被詛咒的城市。
整個攻擊陣線，在沒有看到一個卡坦士兵的情況下，在付出了近半數裝備和人員的慘重代價後，全線崩潰了。所謂的“鋼鐵洪流”，變成了一場狼狽的、爭先恐後的死亡逃竄。
……
薩赫曼，前線總指揮部。
阿卜杜拉將軍呆呆地站在巨大的軍用地圖前，他臉上的那副殘酷而自信的笑容，早已凝固、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置信的驚駭和茫然。
他手中的雪茄，不知何時已經掉落在了地上。
通訊器裡，不再有激昂的進攻報告，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坦克車組、一個個步兵連隊失聯後，那令人心悸的“滋滋”電流聲。間或夾雜著的，是幸存者們那絕望的、語無倫次的、根本聽不清內容的哭喊和尖叫。
“c集群失去聯係！”
“d集群請求撤退！他們遭到了無法理解的攻擊！”
“救命！救命啊！到處都是火！到處都是！”
這些聲音，像一記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他的心臟上，將他的狂傲和偏執，砸得粉碎。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喃喃自語，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
突然，他像是被驚醒的野獸，猛地轉過身，通紅的雙眼死死地盯著身邊的通訊兵。他一把抓住那名年輕士兵的衣領，將他從座位上拎了起來。
“敵人呢？！我們的敵人呢？！他們在哪裡？！！”
他瘋狂地咆哮著，唾沫星子噴了通訊兵一臉。
“告訴我！我們的敵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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