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維坦”的虛擬會議室。
這個由最頂尖科技構建的、漂浮在數據海洋深處的秘密空間，第一次，失去了往日的平靜與從容。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凝重和壓抑的氣氛，如同風暴來臨前，那令人窒息的低氣壓。
會議桌中央，正以全息投影的形式，播放著一份文件。
文件的標題，是猩紅色的——《“銜尾蛇”行動·最高等級失敗報告》。
報告的第一部分，是“響尾蛇”那段長達一個小時的、用他那平靜到令人發毛的語調，完整口述的行動錄音。
每一個細節，從踏入那片沙漠開始，到最後那神罰般的“收網”，都被他毫無遺漏地、巨細無遺地陳述了出來。
錄音的背景音裡，甚至還夾雜著其他隊員時不時發出的、無意識的、充滿了恐懼的夢囈和抽泣聲。
報告的第二部分，則是由cia最頂級的心理學專家團隊，在對“銜尾蛇”所有幸存隊員進行了超過48小時的緊急心理乾預和創傷評估後，得出的初步結論。
結論冰冷而殘酷：
“……目標小隊十二名成員，均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極其嚴重的急性應激障礙asd）及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症狀……其中七名隊員，精神已遭受不可逆轉的損傷，出現幻聽、幻視、重度認知失調等症狀，已不具備再次執行任何形式任務的能力，建議進行長期強製性精神治療……”
“……指揮官‘響尾蛇’，雖仍能保持表麵邏輯清晰，但其深層情感反應已被嚴重壓抑，呈現出典型的情感隔離症狀。其潛意識中，對特定環境沙漠）和特定事物高科技機器人）的恐懼反應，已達到頂峰。評估認為，其領導能力和戰場決策能力，已永久性受損……”
屈辱！
這已經不僅僅是一次任務的失敗。
這是一種徹頭徹尾的、從肉體到精神的、碾壓式的、公開的處刑！
上一次會議中，那種運籌帷幄、視天下英雄如無物的輕蔑和自信，此刻，已經在這份血淋淋的報告麵前，蕩然無存。
掌控著全球金融命脈的寡頭，羅斯柴爾德，死死地盯著報告上的每一個字，他那張保養得極好的、總是掛著溫和微笑的臉，此刻一片蒼白，毫無血色。他手中那枚常年在他指尖靈活跳躍、象征著他對世界秩序絕對掌控的古老金幣，第一次，靜靜地躺在了他的掌心，停止了轉動。
媒體大亨赫斯特，那張肥胖得如同發麵饅頭般的臉上，再也沒有了那種玩弄輿論於股掌之上的、戲謔的微笑。他的呼吸粗重，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冰冷的汗珠。他第一次發現，這個世界上，原來還有他用謊言和媒體帝國，也無法觸及和撼動的、絕對的力量。
而那個常年籠罩在陰影之中的、前cia副局長“影子”，他身體周圍的那片黑暗，似乎也因為主人內心的極度不平靜，而變得更加深邃和躁動。他放在桌下的雙手，死死地攥成了拳頭。
他們這些自詡為地球“牧羊人”的、高高在上的神，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痛苦地意識到，他們這次麵對的對手，其強大程度和行事風格，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的預判、理解，和掌控。
“砰！”
一聲巨響，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瘋狗”卡特將軍，在聽完錄音的最後一個字後，終於無法抑製胸中的滔天怒火，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堅硬的虛擬會議桌上！
“胡說八道！徹頭徹尾的胡說八道！”他那張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的臉，因為情緒激動而顯得有些扭曲，“什麼惡魔的巢穴！什麼神的領域！什麼他媽的狩獵遊戲！”
他咆哮著，如同被挑釁了領地的雄獅：“這一定是‘響尾蛇’那個廢物！是為了掩蓋他自己的無能和慘敗，而編造出來的、用來推卸責任的謊言！懦夫！可恥的懦夫！”
他雖然嘴上這麼咆哮著，試圖用憤怒來掩蓋自己內心的震動。
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響尾蛇”是他親手訓練出來的、最驕傲、也最頑強的戰士。能讓他，以及他手下那支最精銳的“銜尾蛇”小隊，在短短三天之內，就變成一群精神失常的、連正常生活都無法維係的廢物……
對方所擁有的力量，絕對是他，甚至是他所能調動的、整個鷹國軍事機器，都無法想象的！
就在會議室陷入一片混亂和沮喪的負麵情緒中時，一個冷靜得近乎冷酷的聲音，響了起來。
“將軍，現在發泄怒火，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意義的事情。我們必須麵對現實。”
說話的，是洛克希德·馬丁公司的ceo，格林。
在所有人中，他反而是最先從震驚中恢複過來的一個。他的臉上，沒有憤怒，也沒有恐懼，隻有一種如同在分析數據報表般的、絕對的理智。
他製止了卡特的咆哮，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桌子，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讓我們冷靜下來，分析一下我們目前能從這次災難性的失敗中，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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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地說道：“對方最後那段通過機器人傳達的警告，以及他們故意放走‘銜尾蛇’小隊，而不是將他們滅口的這種行為，在我看來，至少清晰地說明了三點。”
“第一，”他豎起一根手指，“他們對自己的防禦能力，擁有著近乎神明般的、絕對的自信。他們不怕‘響尾蛇’回來報告，甚至，他們就是想要‘響尾蛇’回來報告。他們就是要用這種方式，來向我們展示他們的力量。”
“第二，”他豎起第二根手指，眼神變得無比深邃，“他們很可能，已經知道了我們的存在。甚至，知道我們‘利維坦’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那句‘或者隨便他們叫自己什麼’，聽起來更像是一種……不屑的嘲諷。”
“第三，也是最關鍵的一點，”格林的語速放緩，每一個字都說得無比清晰，“他們暫時還不想，或者說，還沒準備好，與我們進行全麵的、不死不休的戰爭。他們這次的行動，本質上，是一次極其強硬的、血淋淋的‘肌肉秀’。他們是在用這種方式，向我們劃定他們不容侵犯的‘底線’和‘領地’。”
格林的這番冷靜分析，如同一盆冰水，澆在了眾人那早已被恐懼和憤怒衝昏了的頭腦上。
他沒有被那些神神鬼鬼的描述所迷惑，而是精準地、一針見血地，解讀出了高斯宇那一係列行動背後，最核心的戰略意圖。
這也預示著，作為“利維坦”的頭腦，他將會製定出更具針對性的、也更加陰險、更加不計後果的下一步計劃。
會議室裡，再次陷入了沉默。但這一次，沉默中，少了幾分恐慌，多了幾分……被羞辱後所激起的、更加陰冷的殺意。
格林看著眾人臉上神色的變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
他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用一種一錘定音的、不容置疑的語氣，為這次失敗的會議，做出了最後的總結。
“先生們，看來，我們之前那種還算溫和的、試探性的‘拜訪’，已經以一種我們最不願看到的方式，徹底失敗了。”
“我們必須承認一個事實：我們嚴重低估了，這條盤踞在東方的巨龍，它的牙齒，究竟有多麼的鋒利和致命。”
“現在，我提議，我們必須立刻、馬上，將目標的威脅等級，提升至有史以來的最高級彆。”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毒蛇般的、冰冷的光芒。
“並開始製定一個全新的、更具侵略性的、不惜一切代價的……反擊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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