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虛掩著的、通往未知地獄的鐵門,像一隻沉默巨獸的嘴,靜靜地等待著獵物的進入。
“變色龍”像一條受傷的孤狼,用儘最後的力氣,壓低身體,無聲無息地從門縫中滑了進去。門軸發出輕微的、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在這死寂的環境中,如同驚雷般刺耳。
門後的世界,並沒有想象中的刀山火海,而是一條……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走廊。
一股混合著陳年灰塵、金屬鏽蝕和老舊紙張的、獨有的“被遺忘”的氣味,撲麵而來。腳下的地麵,是那種上世紀末非常流行的水磨石,冰冷而光滑,在門外透入的慘白月光下,反射著幽幽的光澤,如同通往冥府的漫長台階。
走廊兩側的牆壁,刷著早已發黃剝落的白漆。牆上,還貼著一些早已過時、卷起了邊的氣象科普圖,以及幾張用紅色宋體字印刷的、充滿了年代感的“安全生產,人人有責”之類的標語。
一切,都顯得那麼的“正常”。
而在這條充滿了腐朽與陳舊氣息的走廊儘頭,是一個敞開著門的房間。那溫暖得有些不真實的昏黃燈光,正是從那裡透出來的。隱隱約約的,還能聽到一陣輕微的、極富節奏感的、老式儀器運行時發出的“滴滴”聲。
這幅景象,足以讓任何一個在沙漠中迷失方向的旅人,流下激動的淚水。
但在“變色龍”眼中,這種極致的“正常”,本身就是最大的“異常”。他那被無數次生死考驗磨礪出的直覺,如同警報器般,在他腦海的每一個角落,瘋狂地鳴叫著。
他像一隻幽靈,緊貼著牆壁的陰影,每一個動作都輕緩到了極致,手中的陶瓷匕首,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致命的寒光。他仔細地檢查了走廊的每一個角落,確認了在到達那個亮燈的房間之前,暫時沒有直接的、物理性的危險。
他停下腳步,背靠著冰冷的牆壁,通過那僅存的、微弱的隊內信號,發出了一個代表“安全,跟進”的、短促的信號。
信號發出的瞬間,外麵那三個早已瀕臨極限的隊員,便如同得到了神諭的信徒,立刻跌跌撞撞地湧了進來。
“水……水在哪裡……”“路障”的嘴裡,無意識地念叨著,他的目光,死死地鎖定著走廊儘頭的那片光明。
“變色龍”沒有理會他們的失態,隻是用一個冰冷的手勢,強迫他們恢複了最基本的戰鬥素養。
於是,一幅極其詭異的畫麵出現了。
四個衣衫襤褸、身心俱疲、仿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呈一個鬆散但依然保持著互相掩護姿態的戰術隊形,端著他們那早已沒有多少子彈的步槍,一步一步地,向著那個唯一亮著燈的房間——那個看起來像是希望源頭的“主控室”,慢慢地、如同夢遊般地靠近。
他們的腳步聲,在這空曠的走廊裡,被放大了無數倍,顯得空洞而突兀。
十米……五米……三米……
當他們終於抵達主控室的門口時,一股夾雜著臭氧味道的、屬於老舊電子設備的熱風,從門內撲麵而來。
“變色龍”與“鐵鉗”對視一眼,兩人用眼神,在瞬間便完成了最後一次戰術溝通。
“三,二,一!”
伴隨著無聲的倒數,兩人一左一右,用一個標準的、教科書般的戰術動作,猛地閃身衝進了主控室!
然而,迎接他們的,卻是一個……空無一人的房間。
主控室的麵積不大,約有五十平米。房間裡,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床鋪、食物,或者活人。隻有幾排嗡嗡作響的、高達兩米的老舊服務器機櫃,正沿著牆壁排列著。機櫃上,無數個紅色和綠色的指示燈,在一刻不停地閃爍,為這個房間,平添了幾分詭異的生機。
房間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個巨大的、直徑約三米的、圓柱形的金屬底座。從底座的結構來看,那應該是一個全息投影儀,但此刻,它的投影屏幕,卻是漆黑一片。
整個房間的光源,來自於天花板上懸掛著的一盞沒有燈罩的、發出昏黃光芒的鎢絲燈泡。
就是這裡?這就是那個“燈塔”?那個“希望”?
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間淹沒了“鐵鉗”和“路障”的心。
而“變色龍”的心,則是在這一刻,徹底沉入了穀底。他意識到,這最後的、致命的時刻,來臨了。
就在這時,跟在最後麵的、負責斷後的“路障”,他那隻穿著戰術靴的腳後跟,剛剛踏入主控室門檻的那一瞬間——
“轟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仿佛要將整棟建築都震塌的巨響,毫無征兆地,從他們身後猛然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