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將軍那番基於海量數據推演的、充滿了絕望的結論，在萬神殿中回蕩時，所有人都沉默了。
利維坦賴以生存和統治世界的兩大支柱，其中最堅固、最粗壯的那一根——“暴力”，已經被事實，無情地宣告了……折斷。
那麼，另一根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轉向了紅皇後和格林。
暴力，是劍。
而情報與財富，則是握著劍柄的手，和為劍淬火的熔爐。
當劍已經無效時，手和熔爐，還有存在的意義嗎？
紅皇後的光影，第一次，流露出一種明顯的、混雜著挫敗與困惑的情緒。
“技術上，我們也遇到了無法逾越的壁壘。”她的聲音，不再像過去那樣充滿了銳氣和自信，反而帶著一絲疲憊。
“事件發生後，我整合了我們麾下，包括‘深紅網絡’在內的三大黑客組織，動用了我們安置在矽穀的量子計算中心，試圖從那個‘神諭軍工’的官網上，找到一絲一毫的線索。”
“結果……”她苦笑了一聲，“對方的網站，就像一個建立在異次元的、絕對光滑的球體。它沒有任何我們可以利用的漏洞，沒有任何可以攻擊的端口。我們的所有試探，都如同泥牛入海，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更可怕的是，”她的語氣，變得無比凝重，“在我們的量子計算機，試圖進行暴力破解的第十二個小時，它……”被反向入侵了。
“什麼？！”格林失聲叫了出來。
利維坦的量子計算中心，是這個星球上最頂尖的技術結晶，是他們引以為傲的、用來窺探和攻擊全世界網絡世界的“魔眼”。它，竟然會被反向入侵？
“是的。”紅皇後的聲音，充滿了苦澀，“對方甚至沒有進行任何破壞。它隻是……在我們的主服務器裡，留下了一樣東西。”
她伸出手，在虛空中一點。
一個由無數代碼組成的、優雅而複雜的“笑臉”符號，出現在圓桌的中央。
“它用這種方式，向我們展示了，我們引以為傲的‘魔眼’，在它麵前，不過是一個可以隨意進出的、不設防的後花園。這是一種……無聲的、極致的羞辱。”
紅皇後的光影，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她負責掌控世界的網絡脈絡，是數字世界的女皇。現在，她的王冠被摘下，被扔在地上，還被對方踩上了一腳。
“我們的情報網絡，徹底失效了。我們看不到他們，但他們……能看到我們每一個人，每一根網線，每一個加密信息。”
情報和技術的道路，也被堵死了。
他們的“眼睛”，瞎了。
現在，隻剩下最後一樣東西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格林身上。
財富。
金錢。
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也最通用的武器。
格林的光影，劇烈地顫抖著。他感受到了所有人的注視，這種注視，不再是過去的敬畏和羨慕，而是一種……最後的、可憐的希望。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來挽回顏麵。比如，他可以用金錢，收買對方內部的人員。他可以用他的商業帝國，對對方進行無情的絞殺。
但是，這些蒼白的話，連他自己都無法說服。
收買？你連對方是誰，有幾個人，在哪裡都不知道，你收買誰？
絞殺？一個能憑空拿出如此恐怖科技的組織，他們會在乎你那點世俗的財富嗎？在他們眼中，他那龐大的商業帝國，可能真的，就隻是一堆無意義的數字而已。
“我的錢……”格林的聲音，乾澀得如同沙漠裡的沙礫，“……買不到他們的技術，也……找不到他們的人。”
他終於，艱難地，承認了這個事實。
他那根被他視為無所不能的、由黃金鑄就的，在“神諭”的光輝麵前，脆弱得，如同一根腐朽的枯枝。權杖
劍，斷了。
眼，瞎了。
權杖，也失去了它所有的魔力。
利維坦這個龐大的、隱藏在人類文明陰影下的巨人，在這一刻，被徹底地、無情地，剝奪了所有的力量。
他們，變成了一個赤身裸體的、虛弱的、等待被審判的囚徒。
死寂再次降臨。這一次的寂靜，比前兩次都要沉重、都要壓抑。那是“利維坦”走向黃昏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