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格林那句充滿了無力感的“買不到”，為利維坦的所有傳統手段，都畫上了一個休止符時。
萬神殿，再一次，也是最徹底地，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如同黑洞般的沉默和絕望。
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所有的武器，都失效了。
所有的驕傲，都被碾碎了。
他們就像一群被困在玻璃瓶裡的蠍子，無論如何揮舞自己的毒刺，都無法傷害到那個正饒有興致地、在瓶子外麵觀察著他們的、更高維度的存在。
這種認知，比任何一場軍事上的失敗，都更讓人感到恐懼和崩潰。
它從根本上，否定了他們存在的意義。
主位上的首席，他的光影，也前所未有地，變得暗淡起來。他靠在王座上，一言不發。作為這個組織的領袖，他第一次，感覺到了方向的迷失。
他甚至已經開始在心中，默默地推演著最壞的、也是唯一剩下的那個選項——
徹底放棄。
收縮所有的力量，切斷所有的觸角，像一隻真正的深海巨獸一樣，潛入到最深最暗的海溝裡，進入漫長的休眠。祈禱那個新生的、無法被理解的“神明”，不會注意到他們這些舊時代的殘黨。
這對於利維坦來說，是比死亡更難接受的、最大的恥辱。
就在這片絕望的沉默，即將徹底吞噬整個萬神殿，將所有人的意誌都拖入深淵之時。
“唉……”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沙啞的歎息，突然，在死寂的空間中響起。
這聲歎息，仿佛一顆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首席、將軍、紅皇後、格林……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了那個坐在最末席的、光影形態最為模糊和暗淡的身影。
他就是利維坦組織內部，最為神秘的成員之一——。“影子”
他一直坐在那裡，從會議開始，到現在。他沒有說過一句話，沒有做出任何動作，他的存在感是如此之低，以至於人們幾乎都要忘了他還在這裡。
他的光影，是所有人中最不穩定的，仿佛隨時都會消散在周圍的黑暗之中。
他就像一個真正的、沒有實體的幽靈。
而此刻，這個幽靈，卻發出了聲音。
“影子？”首席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詢問。在所有人都已經山窮水儘的時候，這個一直負責處理最肮臟、最上不了台麵的“濕活”的成員，難道還有什麼不一樣的看法嗎？
“先生們……”
“影子”的光影，微微晃動了一下。他的聲音，如同他的代號一般，沙啞、飄忽，仿佛是從最深的地窖裡吹出來的、帶著黴味的冷風。
“你們剛才的沉默，讓我想起了一句古老的東方諺語。”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他的話，讓在座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陣莫名其妙。在這種時候，討論東方的哲學，有什麼意義？
“影子”沒有理會他們的困惑，自顧自地，用他那獨特的、慢條斯理的語調，繼續說道：
“我們……或者說，你們，一直以來，都太過於迷信‘力量’了。你們相信，隻要擁有最堅固的戰艦，最鋒利的火炮，就可以征服一切。”
“所以，當你們遇到了一艘你們無論如何也擊不沉的、由神明打造的‘諾亞方舟’時，你們就陷入了絕望。因為在你們的世界觀裡，這艘船，是無敵的。”
他的話，雖然聽起來像是在說教，但卻精準地，刺中了每一個人的痛處。
一股全新的、截然不同的思路，仿佛一道微弱的光，開始在這片絕望的黑暗中，隱隱浮現。
所有人的精神，都不由自主地，為之一振。他們死死地盯著那個模糊的光影，等待著他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