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屏幕上，秦蒼穹那張儒雅隨和的臉，被定格在最後一個畫麵。他嘴角的微笑，溫和得像一位循循善誘的師長，但那句“天空，太陽，永遠，隻有一個”的話語，卻像一根淬了寒冰的鋼針，穿透了屏幕，穿透了餐廳裡溫馨的燈光，精準地紮進了梁耀的心臟。
空氣，仿佛在一瞬間被抽乾了。
餐桌上，母親剛剛夾起一塊紅燒肉，筷子懸在半空，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父親端著酒杯的手，也停了下來，他那張因為喝了點酒而微微泛紅的臉上，驕傲的神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困惑與不安的凝重。他雖然不懂商業，但他聽得懂那句話背後，不加掩飾的、居高臨下的警告。
“小耀……這……這是什麼意思？”母親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這個……秦總，他是在說……說你的公司嗎？”
梁耀感覺到，那塊剛剛咽下的、帶著母親味道的紅燒肉，此刻像一塊冰冷的石頭，沉甸甸地墜在胃裡。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胸腔裡，那顆心臟在沉穩而有力地跳動，每一次跳動，都將冰冷的血液，泵向四肢百骸。他沒有感到憤怒，也沒有感到恐懼，隻有一種如同獵人踏入一片未知叢林時，那種極致的、冷靜的警惕。
他知道，戰爭，已經開始了。
他強行擠出一個微笑，伸手握住母親那隻因為緊張而有些冰涼的手，語氣輕鬆得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媽，沒事。商場上都這樣，前輩敲打一下後輩，正常。”
他又端起酒杯，朝著父親舉了舉：“爸，來，咱爺倆走一個。彆讓這些事，影響了咱們吃飯的心情。”
父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複雜，最終還是歎了口氣，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清脆的玻璃碰撞聲，在安靜的餐廳裡，顯得格外突兀。
這頓飯的後半段，在一種刻意維持的、略顯沉悶的氣氛中結束了。
將父母安頓好休息後，梁耀獨自一人，走到了那麵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黃浦江璀璨的夜景。流光溢彩的遊輪在江麵上緩緩劃過，對岸的摩天大樓群，像一排排沉默的鋼鐵巨人，將無數的燈火，彙聚成一片人間星海。這裡，是他曾經夢寐以求的風景。而現在，他看著這片繁華，卻感覺在那片璀璨的夜空之上，有一片巨大到無法想象的、正在緩緩聚集的陰影，正試圖將這一切都吞噬。
他的手機，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無聲地震動。
他拿起來一看，屏幕上，是幾十個未接來電和上百條未讀信息。有來自公司高管的，有來自銀行信貸經理的，還有幾個剛剛達成初步合作意向的供應鏈廠商負責人。
他沒有回複任何人，隻是點開了財經新聞的客戶端。
果不其然，秦蒼穹的“太陽論”，已經在短短一個小時內，徹底引爆了整個科技圈和資本圈。
【擎天科技ceo秦蒼穹隔空喊話，暗指新興企業不過是“短暫的流星”！】
【行業地震！秦蒼穹的“太陽論”，是否預示著擎天科技將對新興挑戰者展開全麵絞殺？】
【資本市場緊急避險！受“太陽論”影響，多家與奇點科技有合作意向的投資機構，連夜重新評估投資風險。】
每一條新聞，都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奇點科技這艘剛剛揚帆起航的船上。秦蒼穹甚至不需要動用任何實質性的商業手段，他隻需要一句話，就能掀起一場足以將任何小公司都傾覆的驚濤駭浪。
這就是行業霸主的能量。
他就是規則本身。
梁耀的手機，再次震動起來，是王牌打來的。
電話一接通，王牌那如同機關槍掃射般的咆哮聲，就從聽筒裡炸了出來：“我操！老梁！你看到新聞了嗎？！那個姓秦的老王八蛋，他裝什麼大尾巴狼！什麼狗屁太陽！我看他就是個發了黴的爛燈泡！欺人太甚！這我能忍？！我現在就去買去往京城的火車票！我到他們擎天總部樓下拉橫幅去！橫幅我都想好了，就寫‘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擎天科技，老板姓王！’”
“……”梁耀被他這套不著四六的“反擊計劃”搞得一陣無語，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沉聲說道：“你先冷靜點。”
“我冷靜不了！”王牌的聲音裡充滿了義憤填膺，“這已經不是商業競爭了，這是人身攻擊！是人格侮辱！是對我們偉大的科學事業的公然挑釁！老梁，你彆攔著我，我今晚就要讓他知道，什麼叫來自民間的‘物理超度’！”
梁耀能想象到，電話那頭，王牌肯定正擼著袖子，在實驗室裡上躥下跳，活像一隻準備去炸碉堡的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