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錄音在安靜的房間裡回蕩。
最後那句“處理掉，做得乾淨點”像一把淬毒的冰錐，狠狠地刺入了林天宇的耳朵，貫穿了他的整個靈魂。
他呆呆地坐在監獄那間被特殊保護起來的會客室裡。對麵屏幕上梁耀的身影已經消失。隻剩下那段循環播放的錄音像一個惡毒的詛咒一遍又一遍地淩遲著他的神經。
林衛國……他的父親。
在他的記憶裡父親永遠是那個威嚴而強大的形象。是那個為他遮風擋雨、為他擺平一切的巨人。
雖然父親後來因為商業上的失敗變得意誌消沉終日酗酒。但在林天宇的心裡他依然是那個無所不能的父親。
他一直以為父親的死是一場意外。一場酒後駕車導致的可悲的車禍。
他為此消沉過也為此痛恨過父親的不爭氣。
但他從未想過，在那場冰冷的、被定性為“意外”的車禍背後，竟然隱藏著如此肮臟和血腥的陰謀！
那個在他年少時還曾被他稱作“秦叔叔”的男人，那個在他父親死後還假惺惺地來安慰他、鼓勵他，並最終“順理成章”地接手了林氏集團所有核心資產的男人，竟然就是親手將他父親推向深淵的劊子手！
錄音播放完畢，探視室裡死一般的寂靜。
林天宇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儘，轉而變成一種恐怖的青白。他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一種混雜了滔天恨意與極致悲慟的劇烈痙攣。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壓抑到極致的嘶吼從他的喉嚨深處爆發出來。他猛地撲向那塊厚重的防彈玻璃，用戴著手銬的雙手瘋狂地捶打著，仿佛要將玻璃對麵那個平靜的身影撕成碎片。
“秦蒼穹……秦！蒼！穹！”
他的額頭死死地抵在冰冷的玻璃上，一行血淚從他的眼角緩緩滑落。
仇恨。
無邊無際的仇恨在一瞬間淹沒了他所有的理智。
之前對梁耀的恨，對失去一切的恨，在殺父之仇麵前顯得如此渺小和可笑。
他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為什麼秦蒼穹要急著讓他入獄，為什麼要在監獄裡對他痛下殺手。因為他不僅僅是一顆棄子，他還是那個知道太多秘密的、被害者的兒子！
“梁耀……”林天宇癱軟下去，再一次拿起電話時，他的聲音裡已經沒有了任何一絲交易的意味，隻剩下一種近乎哀求的、徹骨的祈求。
“殺了他……求求你，一定要殺了他！”
他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將自己所有的籌碼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
“我還有！我還有他更多的秘密！他這些年通過海外空殼公司洗錢的完整賬本，他收買腐蝕各級官員的名單，他所有見不得光的交易記錄！我爸當年留了不止一手！我全都給你！我什麼都不要了！我也不想出去了！我隻要他死！我隻要他為你我父親償命！”
梁耀靜靜地看著他，直到他徹底崩潰，趴在桌上泣不成聲。
他緩緩地關閉了錄音設備，拿起了通話器，語氣平靜無波。
“你的仇，國家會幫你報。你犯的罪，你也得繼續在這裡贖清。”
“秦蒼穹的手，以後伸不進這裡了。我會保證你的安全。”
說完，梁耀站起身，轉身離去，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走出監獄的大門，京城午後的陽光刺得他有些睜不開眼。他手中的“修複儀”裡儲存的那段錄音，此刻重如千鈞。
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撥通了龍首的加密電話。
“龍首同誌，我拿到了一份足以決定戰爭勝負的‘炮彈’。”
……
半小時後，西山書房。
當那段清晰的錄音在房間裡播放完畢時，龍首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了一種名為“震怒”的情緒。
他捏著茶杯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
通敵賣國，交換人才，謀殺夥伴……秦蒼穹的所作所為已經遠遠超出了商業競爭的範疇，這是對國家利益最無恥的背叛和踐踏！
“國賊！”
龍首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