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用運輸機巨大的渦輪引擎發出的轟鳴,在京城西郊一座不對外開放的軍用機場上空由遠及近,最終化為沉悶的低吼。艙門緩緩開啟,一股夾雜著航空煤油味的、屬於京城深秋的乾冷空氣瞬間湧了進來,讓在南極那種純淨到極致的低溫中待了許久的三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梁耀深吸一口氣,這熟悉的、帶著一絲霧霾味道的空氣,此刻聞起來竟是如此的親切。他第一個走下舷梯,腳踏在堅實的水泥地上時,心中那塊懸了七十多個小時的巨石才算真正落了地。
迎接他們的沒有鮮花,沒有掌聲,甚至沒有一張笑臉。
停機坪上一排排荷槍實彈的士兵麵容肅穆,構成兩道鋼鐵般的人牆。龍首穿著一件深色的中山裝靜靜地站在人牆的儘頭,他那張一向古井無波的臉上此刻寫滿了難以言喻的疲憊與凝重。在他身後是一眾軍方和政界的大佬,每一個人的眼神都複雜得像一本厚重的史書。
這種氣氛不像是在迎接拯救世界的英雄,倒像是在等待一場至關重要的審判。
王牌跟在梁耀身後,剛想習慣性地喊一嗓子“老子又活著回來了”,可話到嘴邊就被眼前這死寂壓抑的場麵給硬生生噎了回去。他縮了縮脖子,小聲對身旁的喬紫鶯嘀咕:“這……這是啥情況?難道咱們回來晚了,世界已經被淹了?不能啊,我看著京城還好好的呢。”
喬紫鶯沒有理他,她的目光從走下舷梯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梁耀的背影。在南極時,在麵對末日倒計時分秒流逝的絕境時,她還能保持著一個科學家的絕對冷靜。可現在,當看到梁耀安全地、完整地站在這片熟悉的土地上時,一種後知後覺的恐懼和慶幸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衝垮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線。
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中,這位一向以知性、冷靜著稱的奇點科技首席科學家快步上前,從背後用儘全身力氣,緊緊抱住了梁耀。
她的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沒有哭也沒有說話,隻是將臉深深地埋在梁耀那身還帶著冰雪氣息的作戰服裡,仿佛要將自己融入他的身體才能確認這一切不是一場夢。
梁耀的身體僵了一下。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隔著厚厚的衣物,她那劇烈的心跳以及那份毫無保留的、後怕的依賴。他抬起手,有些僵硬地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鼻尖聞到的是她發絲間淡淡的洗發水清香,混雜著機艙內乾燥的空氣味道,形成了一種讓他心安的奇特組合。
“沒事了,”他低聲說,“我們回家了。”
這簡單的四個字似乎擁有某種魔力。喬紫鶯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她鬆開手退後一步,眼圈紅紅的,但臉上已經恢複了往常的平靜,隻是那雙明亮的眸子裡比以往多了些什麼。
龍首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直到他們分開才邁步上前,對著梁耀伸出了手。
“辛苦了,梁耀同誌。”他的手掌寬厚而有力,聲音沙啞得厲害,顯然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我代表國家,代表所有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感謝你們。”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梁耀與他緊緊一握。
“跟我來吧。”龍首轉身,示意他們上了一輛懸掛著特殊牌照的紅旗轎車,“有些情況你們需要了解一下。”
車子在基地內無聲地穿行,最終停在了一間戒備森嚴的地下指揮中心門前。巨大的環形屏幕上此刻正分割成數十個窗口,播放著來自世界各地的實時畫麵。
“雖然‘焦土’計劃被你們在最後一秒阻止,網絡也恢複了正常。但是……”龍首指著屏幕,聲音沉重,“全球網絡中斷的3分17秒,依舊造成了無法估量的損失。”
屏幕上一個窗口切換到了紐約華爾街。無數交易員崩潰地抱著頭,k線圖上幾大指數在恢複交易的瞬間就以一個匪夷所思的巨大缺口垂直向下,瞬間蒸發了數萬億美元的市值。另一個窗口是東京的交通管製中心,因為信號燈係統和列車調度係統同時宕機,十幾條新乾線緊急製動,追尾和脫軌事故的畫麵觸目驚心。倫敦、巴黎、法蘭克福……全球的航空、海運、金融、能源係統,都在那短短的三分鐘裡陷入了徹底的混沌。
“據不完全統計,這三分鐘造成的直接與間接經濟損失已經超過了十萬億美元。數千起事故,數萬人的傷亡……”龍首的每一個字都像一塊沉重的鉛塊,“世界從未如此脆弱。也從未像現在這樣對‘未知’感到如此的恐懼。”
梁耀沉默了。他拯救了世界,避免了物理上的末日。卻未曾想在信息時代,三分鐘的“失明”本身就是一場不亞於任何天災的浩劫。
“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了。”龍首的目光轉向梁耀,那眼神銳利如刀,“在所有國家、所有巨頭公司的網絡都陷入癱瘓的時候,隻有一家公司不僅獨善其身,還擁有著可以從南極瞬間聯係到全球任何一個角落的獨立通訊能力。”
“奇點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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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個字從龍首的嘴裡說出來,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複雜意味。
“你們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但同時……”龍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們也成了懸在全世界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話音剛落,環形主屏幕上突然插播進一條緊急新聞。
畫麵中一個金發碧眼的白人男性站在藍色的背景板前,神情嚴肅。他的身份標識顯示——七國科技聯盟,輪值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