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碩摸黑回到牛棚,拿出藏在柴火堆底下已經經過消毒、去味的棉絮——
他要開始縫製棉襖了。
鄭碩用肥皂在布上畫出剪裁線,棉絮按每10厘米一層鋪好,針腳刻意避開暗袋位置。
當第一縷晨光透進牛棚時,他終於縫完最後一針——藏青色的粗布棉襖,內襯是用舊衣服改的裡子,左胸暗袋剛好能放下油紙包裹,右腰夾層藏著那瓶高粱酒,倆條褲腿裡則是側縫著小說手稿。
他穿上棉襖和之前縫製好的棉褲,在房間裡來回走了十圈。棉衣重量3.2公斤,行動時無異響,蹲伏時褲襠不緊繃——合格。
他摸出懷表,表盤顯示517,距離上工還有43分鐘——
又是一個無“眠”的夜晚。
他抬頭望向鄭州方向,雲層低壓,遠處似乎還有火車汽笛聲隱隱的傳來——
那列開往南方的列車,正在為他在鐵軌上積蓄“逃離”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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鉛灰色的雲層壓得更低,鄭碩站在河道邊開始乾活,身上隻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單布褂子,褲腿卷到膝蓋,露出凍得發紅的小腿。
寒風像針一樣紮進皮膚,他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卻又故意挺直了腰板。
“喲,資本家的小崽子,你這是要提前過夏天啊?”
粗啞的笑聲從身後傳來,趙鐵柱叼著根草根,晃悠著走了過來,他身後還跟著幾個看熱鬨的社員。
鄭碩沒回頭,手裡的鐵鍬重重砸進凍泥裡:“熱。”
他言簡意賅,呼出的白氣瞬間消散在風裡。
“熱?”
趙鐵柱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拍著大腿笑彎了腰,“這天兒能熱?我看你是腦子被凍壞了吧!是不是想偷懶裝病?”他上前一步,故意用胳膊肘撞了撞鄭碩的肩膀。
鄭碩一個趔趄,穩住身形,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穿什麼,礙著你了?”
“嘿,今天你小子膽肥了啊,竟然還敢跟我強?”趙鐵柱臉色一沉,伸手就想搶鄭碩的鐵鍬,“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鐵柱,差不多就得了。”一個蒼老的聲音插了進來,是何伯。
何伯是村裡的老會計,平時雖然沉默寡言,但在村子裡麵的威嚴卻很高。
他拄著鐵鍬,不著痕跡地擋在鄭碩身前,“人家願意穿啥就穿啥,你管的那麼寬乾嘛?趕緊乾活去吧,被村長看到了就該罵娘了。”
趙鐵柱悻悻地哼了一聲,瞪了鄭碩一眼,但也沒再動手,他知道前段時間鄭碩救了何伯的小孫子。
但嘴裡還是不乾不淨地嘀咕著:“裝模作樣的,指不定憋著什麼壞水呢……”
等人走後,何伯低聲對鄭碩說:“好了,阿碩,你以後彆跟他硬著來,不然吃虧了,村裡的人不會幫你的。”
鄭碩點點頭,他知道何伯說的在理,先不說趙鐵柱是土生土長的本村人,單是他身上“黑五類”的身份,村民們不落井下石就已經算的上是良善之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