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碩終於摸到了京廣鐵路線附近。
鐵軌在雪原上延伸向遠方,每隔五百米就有一座巡邏隊的小木屋,煙囪裡冒著青煙。
他必須貼著路基的陰影走,每隔幾分鐘就趴在雪地裡,躲避可能出現的巡查。
有一次,巡守民兵的腳步聲和手電筒光幾乎擦著他的頭頂掃過。
他甚至能夠聞到對方身上的旱煙味,隻能夠死死咬住嘴裡的枯草,連心跳都屏住。
直到那束光遠去,鄭碩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全是血——他的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
陽光再次降臨,商都北站最後的燈火在風雪中若隱若現,像一片遙遠的星辰。
這裡屬於特級編組站,探照燈的光柱如利劍般劃破夜空,貨場邊緣的崗哨亭裡亮著紅燈,隱約可見哨兵來回踱步的身影。
鄭碩繞開主乾道,鑽進一片亂葬崗般的荒草坡,這裡布滿了廢棄的工棚和堆積的煤渣,空氣中彌漫著煤灰和牲畜糞便的味道。
他在一個倒塌的工棚下歇腳,從棉襖夾層摸出一小塊窩頭——卻發現它早就已經被凍得跟石頭一樣堅硬。
鄭碩用鐵鍬砸了半天,才砸下幾小塊,就著雪塞進嘴裡。
水壺早已空了,喉嚨乾得像要冒煙。
雙腳磨出的血泡破了,膿血滲進襪子,和凍硬的泥土粘在一起,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一般。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來——
商都北站運往香江的755貨運列車是他唯一逃脫的機會。
後麵追捕的人員更是讓必須在今天就登上這趟貨運列車。
風雪更大了,他縮在工棚角落,將意式西裝從背包裡取出,抖掉上麵的雪沫。
遠處傳來火車進站的轟鳴聲,震得地麵微微顫抖,鄭碩握緊了縫在懷裡的高粱酒,冰涼的玻璃觸感讓他稍微鎮定。
下一段路,是闖進貨場,是躲避盤查,是賭上一切的登車……
而此刻,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快耗儘了。
當東邊的天空泛起一絲魚肚白時,鄭碩已經累得幾乎虛脫。
他的棉襖被樹枝劃破了好幾道口子,臉上全是泥土和汗水的混合物,雙腳磨出了血泡,每走一步都鑽心地疼。
就在他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前方的山林邊緣,隱約出現了一點微弱的燈光,接著是鐵軌的反光——是商都城!
他幾乎要哭出來,用儘最後一點力氣,跌跌撞撞地朝著燈光走去。
城市的輪廓在晨曦中漸漸清晰,簡陋的房屋,孤零零的花草樹木,還有遠處不時傳來的汽笛聲,都預兆著他成功了——
成功地逃出了那個困住他的水利隊,穿過了冰冷的涵洞,越過了咆哮的黃河,翻過了漆黑的山路。
終於,他成功逃出來了!
但他知道,這隻是開始,前路依然未知,他的身後還伴隨著“追捕”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