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則是一曲嘈雜的、充滿時代特色的混合交響樂:
巴士引擎的轟鳴和排氣管的噗噗聲、的士司機不耐煩的、比後世更尖銳刺耳的喇叭聲、叮叮車特有的“叮叮”鈴聲、小販沿街叫賣的粵語吆喝聲、自行車鈴鐺的清脆響聲……
這些聲音透過優秀的隔音玻璃傳入車內,變得有些遙遠和模糊。
卻無比真實地勾勒出七十年代香港蓬勃的市井活力、混亂與生機勃勃。
各種氣味也透過空調係統的外循環隱隱滲入車內:
汽車尾氣濃烈的、含鉛的汽油味當時的汽油尚未無鉛化)、路邊大排檔飄來的夾雜著燒臘焦香和油脂的煙火氣、海風帶來的淡淡鹹腥味以及老舊建築牆體散發出的微弱潮濕氣味。
這種強烈而獨特的時代氣息,混合著新車內的皮革香,持續地衝擊著鄭碩的感官,提醒著他所處的時空坐標。
鄭碩感受著方向盤上傳來的清晰路感,車身在並不平整的水泥路麵上行駛時。
懸掛沉穩而富有韌性地過濾掉大部分顛簸,隻留下輕微而紮實的起伏。
真皮座椅完美地貼合著他的身體,空調送出恰到好處的涼風,驅散了窗外的悶熱。
一切都與之前乘坐的普通轎車,乃至半島酒店那輛以極致舒適為導向的勞斯萊斯銀影,感覺天差地彆。
這是一種更直接、更參與、更掌控的體驗。
即使手腕隻是細微動作,也能通過方向盤感知到車頭的指向;
腳下油門響應直接而線性,v8引擎的動力儲備深不見底。
輕輕一點,車身便如蓄勢已久的獵豹般輕盈而有力地竄出,輕鬆將旁邊一輛慢悠悠的雙層巴士超越。
那種動力隨心、人車一體的掌控感,讓鄭碩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出一個細微的、滿意的弧度。
這不僅僅是駕駛的樂趣,更是力量在握、前路在控的具象化體驗。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窗外投來的各式目光——
行人駐足回頭、巴士上的乘客側目打量、的士司機搖下車窗好奇觀望、甚至路邊店鋪裡的夥計也探出頭來……這輛閃耀的銀色敞篷跑車雖然此刻頂棚閉合著)。
在七十年代中期的香港街頭,無異於天外來物,是財富、地位與前沿科技的絕對象征。
這些目光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好奇、豔羨、驚歎、乃至一絲敬畏。
鄭碩坦然接受著這些注目禮,內心開始轉變,開始帶上了一種冷靜的審視和利用的心情。
他清楚,這輛車是他精心挑選的一塊“敲門磚”,一個無聲卻震耳欲聾的宣告。
它將替他省去無數口舌和自我證明的麻煩,讓那些潛在的合作夥伴、難纏的對手、乃至懷有敵意的窺視者,在開口談判或發難前,就先在心裡掂量掂量他的份量和實力。
財富與實力,在哪個時代都是最直白、最有效的通用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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