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原話是，‘鄒先生給了我極大的創作自由和誠意’。”
扶手椅極其輕微地轉動了一下，發出幾乎不可聞的潤滑良好的機械聲響。
鄭碩的身影並未完全顯露，隻是調整了一個更舒適的姿勢，仿佛猛獸在叢林中微調姿態，準備出擊。
他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極淡的、了然的輕笑，那笑聲低沉，仿佛胸腔共鳴：
“誠意？鄒文懷的誠意，無非是比邵逸夫多分一點利潤。但邵氏那座山，壓得太久了，喘不過氣。
許冠文要的不是多一點，而是全部——創作上的全部主導，以及市場對他價值的全部認可。
他心底裡，對‘受薪導演’這四個字，恐怕早已深惡痛絕。”
鄭碩對人心，尤其是對創作人才微妙心理的把握，精準得讓陳啟銘暗自凜然。
陳啟銘微微頷首，表示完全認同：“您判斷得非常準確。
他的語氣在提到‘創作自由’時，明顯加重了，我能感覺到那是他真正的痛點。
不過，他也反複提及嘉禾的‘實力’和‘發行網絡’，這確實是我們的短板，至少是明麵上的。
他對我們……一個剛剛計劃進入香江影壇的新玩家，疑慮很深，這種疑慮很現實。”
“有疑慮是正常的。陳律師，你這次做得很好，初步接觸就是投石問路。
我們得讓他知道除了嘉禾，他還有另外一個選擇，而且這個選擇更加欣賞他的才華……這，就夠了。”
鄭碩的聲音不疾不徐，像在下一盤早已看清後續十步的棋。
“接下來，你要再做兩件事。”命令簡潔明了，不容置疑。
“請您指示。”
陳啟銘身體微微前傾，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個皮質封麵的便簽本和一支金筆，做出隨時記錄的姿態，神態恭敬而專注。
“第一，再次聯係他。這次，不要談錢，隻談戲。”鄭碩的指令清晰而果斷，像手術刀般精準。
“告訴他，我們看到的不隻是一部喜劇，而是一種聲音，一種替香江升鬥小民發聲的諷刺力量。
告訴他，我們理解他劇本裡每一個‘鬼馬’橋段背後的社會觀察，那些對賭博世相的犀利揶揄，對草根階層掙紮與狡黠的生動刻畫，才是這部電影的真正靈魂。
要擊中他最引以為豪、卻也最怕不被理解的東西。”
陳啟銘的筆尖在紙上快速滑動，發出沙沙的輕響。
他能想象到，當電話那頭的許冠文——一個正因創作理念與邵氏僵化體製產生劇烈摩擦的創作者。
在聽到這番遠超普通商人、直抵創作內核的解讀時，內心將會產生何等的震動與共鳴。
“第二……”鄭碩繼續道，語氣沒有絲毫起伏，“……替我約他見麵。時間，地點，由他定，但必須絕對保密。
告訴他，有一位真正理解他創作理念、並願意全力支持他的投資人，希望與他麵對麵，聊一聊電影的未來，而不是一份簡單的合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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