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先生?幸會,我是鄭碩。”
年輕人伸出手,聲音沉穩有力,語調不高,卻自帶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場,瞬間驅散了許冠文腦中關於他年齡的疑慮。
許冠文迅速握住鄭碩的手,感覺對方的手堅定而乾燥,力度恰到好處。
“鄭生,幸會。你比我想象中……年輕很多。”
他最終還是將這份驚訝說出了口,這是一種試探,也是一種對當下超現實感的確認。
“年紀或許輕,但想和許先生一起做一番事業的決心,可是一點兒也不輕。”
鄭碩的笑容溫和而自信,一語帶過年齡的話題,直接錨定了此次會麵的核心——事業。
兩人落座。
鄭碩沒有多餘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題,但切入點並非是許冠文預想中的資金量或者合同框架。
“許先生的劇本,我反複研讀了好幾遍……”鄭碩親自拿起銀質咖啡壺,姿態優雅地為許冠文和自己斟上香氣四溢的咖啡。
“開場的賭局,用‘鬼馬’二字拆解老千手法,妙趣橫生,觀眾一定會買賬。
但更妙的是後麵的轉折,主角看似用小聰明騙到了錢,轉頭卻因為自身的貪念輸得更慘——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搞笑,這是對人性貪嗔癡的顯微鏡式觀察,是帶著悲憫的諷刺。
香江人活得很辛苦,壓力巨大,他們需要這種既能讓他們開懷大笑,又能讓他們悄悄歎一口氣,仿佛照見自己過往人生的作品。
這可比邵氏那些離地千裡的風月片、武俠片,不知道要高明多少,也更貼近這座城市跳動的心臟。”
許冠文的目光驟然亮了起來,身體不自覺前傾,仿佛終於找到了知音。
這番話,比任何浮誇的讚美或冰冷的數字都更讓他受用,直接觸動了他作為創作者的驕傲與初衷。
“鄭生果然懂戲!這確實是我寫這個故事的初衷,小人物的小聰明、小狡黠,終究翻不出大時代和自身人性局限的手掌心。
但很多人,包括邵氏的那幾位大佬,隻看到表麵的笑料,認為低俗胡鬨。”
“……所以,創作必須純粹,不能被非創作因素綁架……”鄭碩目光坦誠,語氣斬釘截鐵。
“……我投資的,是‘許冠文’這三個字所代表的獨特作者性,是您的眼光和判斷。
從劇本創作到演員選角,再到最後的剪輯權,我會完全放手,絕不乾涉。
我的公司,同樣隻負責提供資金和支持,解決麻煩,絕不乾預創作。
我希望看到的是原汁原味、毫無妥協的許氏喜劇,而不是經過任何製片人指手畫腳、權衡修改後的混合物。”
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釘子,精準地敲在許冠文最核心的需求上。
許冠文的心被徹底觸動了。
完全的創作自主,這是鄒文懷雖然口頭答應,但在未來龐大商業機器運轉下未必能完全兌現的承諾,更是邵氏那座“黃金囚籠”絕對不可能給予的條件。
眼前這個年輕人,似乎是他真正的知音和理想投資人。
但是,多年的江湖經驗和理性很快拉回了他的激動。
許冠文深吸一口氣,選擇直言不諱,這是他最後的、也是最重要的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