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興隆茶餐廳的玻璃門,一股隔夜油煙混雜著廉價清潔劑的氣味直撲臉門。
餐廳最裡麵的卡座,光線昏昏沉沉,一個戴黑色鴨舌帽的男人早就坐在那裡,等候多時,麵前一杯凍檸茶一動沒動,連冰塊都融化了一大半。
“你遲到了七分鐘。”男人抬腕看了眼表,聲音壓得很低,“馬先生對你最近提供的消息很不高興。”
李誌明滑進他對麵的座位,手指不自覺地絞著油乎乎的桌布邊緣:“社裡盯得緊,甩掉眼線花了點功夫。”
男人沒抬眼,指關節叩了叩桌麵:“馬先生有新指示需要你去完成。”
聲音低得幾乎含在喉嚨裡,“馬先生需要你給《今日頭條》‘喂’一條獨家猛料。料要夠爆,但必須是假的——
要讓他們搶發之後徹底失信於民眾,再也爬不起來的那種。”
李誌明腦子裡“嗡”的響了一聲,好像已經聽見自己職業生涯碎裂一地的聲音。
“你……你們這是要我自己親手毀了自己的名聲!”他聲音發抖,幾乎語無倫次。
“這不行……這絕對不行!這種事一旦被發現是我故意造假的,彆說香江報業了,哪個行當都不會再有我立足之地!”
李誌明腦子裡“嗡”一聲響,仿佛聽見自己職業生涯碎裂的聲音。
當個二五仔,出賣給自己發薪水的老板,這事傳出去了,哪家老板還敢用自己?
誰知道他下次會不會也捅自己一刀?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狗,改不了吃屎!
又不是招不到人了,為什麼一定要冒這樣子的風險!?
李誌明在桌布下的手不自覺地絞緊,指甲幾乎要將布料掐穿。
男人嗤笑一聲,推過來一個鼓鼓囊囊的牛皮紙信封:
“馬先生知道你的難處。這是預付的‘辛苦費’,事成之後,還有重謝。”
他稍作停頓,聲音壓得更低,卻字字句句直插李誌明的心臟,“想想你在《今日頭條》受的那些氣——工資就那麼點,升職輪不到你,還得天天挨他們的罵,我都替你感到不值。”
見李誌明嘴唇哆嗦卻說不出話,男人身體往前傾了傾,語氣裡的寒冷,凍得讓人直發抖:
“你彆忘了……你當初在舊報社《日日新新聞報》做賬的那些手腳啊。
要是這些不小心被抖出來,再不小心被人登遍了香江所有小報的頭條……你猜,還有沒有報社敢用你?”
李誌明渾身一冷,如墜冰窟。他眼前閃過自己當初一時貪念挪用公款的那筆舊賬。
本來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沒想到卻被《東方》的人抓住了把柄,還捏得死死的。
從此隻能被迫給他們傳遞《日日新新聞報》的內部消息。
他喉嚨發緊,想爭辯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手指下意識摸向那個信封,厚度讓他心驚——這比他半年薪水還多。
他仿佛能透過紙袋摸到裡麵鈔票的棱角,既沉重又燙手。
最後,他像是被抽乾了力氣的魚,顫抖著手把牛皮紙信封飛快地塞進夾克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