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沒有一句直接指控馬家,卻用一串串看似中立、來源模糊卻“業內人士透露”的數據,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
將馬家如何通過控製漁市、油站這些民生基礎環節,悄無聲息地從每個普通市民口袋裡掏走血汗錢的鏈條,剝得清清楚楚。
更狠的是,文章最後一段,看似不經意地提了一句:“有觀察人士指出,此類依托非法暴力維持的渠道壟斷,其額外成本最終皆由升鬥小民承擔,而所獲暴利,往往成為更龐大黑色利益的輸血線。”
這話,輕輕巧巧地,就把馬家這些“小生意”和廉政公署正在查的走私大案勾連了起來。
這篇評論,沒有頭版標題的激昂口號,卻像一顆浸了毒的軟釘子,紮得更深。
它瞄準的不是江湖恩怨,而是普通人的錢包和飯碗,用數據和邏輯,點燃的是市民階層積壓的怨氣。
這比單純報道暴力砸店,更能動搖馬家賴以生存的某種根基。
報紙上市不久,鳳凰傳媒公司辦公室那邊的電話就響個不停。
有人激動地表示支持,也有相熟的線人偷偷傳來消息,說馬家碼頭那邊看到報紙後,氣氛緊張得嚇人,幾個小頭目聚在一起罵娘,聲音大得隔條街都聽得見。
鄭碩站在窗邊,聽著霍建寧的彙報,臉上沒什麼表情。
他知道,這篇報道和評論,就像往滾燙的油鍋裡潑了一瓢冷水,接下來,才是真正炸鍋的時候。
馬家絕不會坐以待斃,更大的反撲,恐怕已經在路上了。但他要的,就是讓對方先亂起來,在混亂中,才能找到一擊製勝的機會。
時間:1974年6月1日,早上7:45。
地點:香江·鳳凰玩具公司。
清晨的陽光帶著雨後的清冽,透過百葉窗斜照進鳳凰玩具公司的會議室。長條桌旁,鄭碩的核心團隊已然就座,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昨夜暴雨的潮濕氣息。
鄭碩沒有任何寒暄,直接將他手繪的墨方二代草圖在桌麵上推開。
與第一代截然不同,草圖中的墨方呈現出一種革命性的模塊化結構,各個色塊單元仿佛可以拆解、重組。
“下一代產品,不能隻是轉得快……”鄭碩的指尖點著草圖上的連接結構。
“要能激發創造力,像積木一樣玩。”他隨即又將一份文件推上前,“這是中文大學林建明教授團隊最新的研究成果,《空間思維與數學能力正相關論》。
我們要把玩具,變成開啟智力的鑰匙。”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語氣沉穩而肯定:
“馬家的倒台,已經可以預見。但伴隨著他們倒下後,預計會空出香江近三成的碼頭倉儲空間。
我們不動則已,一動,就要吃下一半。”
他停頓了一下,讓這個大膽的目標在眾人心中沉澱。
“拿到手後,不要隻想著堆貨。我打算把其中位置最好的倉庫,改造成一個麵向全港市民的‘智力玩具博覽館’。
讓我們的墨方、九連環,還有未來更多產品,有一個永不落幕的展示舞台。”
他點著一支煙,深吸了一口,煙霧繚繞中繼續部署:“另一件事,建寧,你立刻去聯係霍英東先生的工程公司,表明我們希望與他們合作,共同投標港府新近公布的那幾個大型公共屋邨的兒童活動中心項目。”
此時的霍英東,因1967年風波後與內地的密切關係,正被港英政府刻意邊緣化,在多項大型工程招標中受到限製。
霍建寧聞言,臉上立刻浮現出擔憂,他謹慎地提醒:“老板,霍英東先生現在的身份……比較敏感,港府正在諸多領域對他進行限製。
我們這樣直接找上門去合作,會不會被牽連,影響我們的政府項目投標?”
鄭碩彈了彈煙灰,搖了搖頭,眼神中透著了然與算計:“你看問題隻看了一層。1973年股災,霍英東的身家縮水大半,如今正是他需要穩健項目回血的時候。
港府對他的監視,早已不像前幾年那般嚴密。最重要的是……”
他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種深謀遠慮的篤定,“我後續的計劃,需要他這位‘紅色資本家’在特定領域的人脈和能量。
現在,用他最需要、也最穩妥的文化教育項目幫他一把,讓他緩過這口氣。
下次當我需要他助力的時候,他就不太好拒絕了。這叫做雙贏——”他停頓一下,嘴角微揚,“我,贏兩次!!!”
窗外的陽光此時完全刺破了烏雲,將維多利亞港照得一片明亮。
鄭碩眯起眼,望向那片繁忙的海域,緩緩說道:“風暴過後,沙灘上會空出很多位置。但隻有能迅速占住坑、並且把坑築牢的,才是最後的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