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上眼,使勁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腦子裡那個不屬於這個時代的“靈魂ai”瞬間就激活了,冰冷的數據流像瀑布一樣衝進他的意識裡,清晰得可怕:
『核心業務風險預警:墨方作為單一爆款玩具,其市場熱度衰減符合指數規律。
參照上一條時間線類似產品魔方)的周期,預計當前熱度峰值僅能維持12至18個月,隨後將進入快速衰退期。
最終市場規模可能萎縮至現狀的一到兩成。』
『宏觀環境掃描:1974年恒生指數已跌穿100點心理關口,目前徘徊於90點以下,處於有記錄以來絕對低位。
市場信心極度脆弱,疊加中東石油危機引發的全球通脹及歐美經濟滯脹壓力,香江本土銀行信貸政策持續收緊,中小企業普遍麵臨‘錢荒’,資金鏈斷裂風險驟增。』
『戰略建議:實體產業投資回報周期普遍較長,中位數在3至5年。
當前公司現金流充裕但結構單一,抗風險能力不足。
必須立即著手進行多元化布局,並將資金投入與墨方熱度衰減周期進行對衝匹配,以防業務斷崖式下跌。』
這幾行字在他腦子裡反複滾過,像針一樣紮著他。他猛地睜開眼,抓起桌上那杯冷茶,仰頭灌了一大口。
冰涼的、帶著苦澀的茶水滑過喉嚨,讓他打了個激靈,腦子卻異常清醒起來。
他知道,眼前這筆巨款,看著是座金山,弄不好就是口陷阱。
墨方這陣風遲早要停,到時候要是沒有新的東西接上,現在賺得越多,將來摔得就越慘。
更彆提外麵整個大環境都不好,銀行收緊錢袋子,多少家底不如他的公司可能說倒就倒了。
他得趕緊想辦法,用這筆錢給自己砌一道結實的護城河,不能坐吃山空。
可這第一步棋,該往哪兒落子?
心裡的那股急迫感,像隻無形的手,攥得他有點喘不過氣。窗外的夜色,濃得化不開了。
鄭碩猛地睜開眼,剛才還沉浸在數據流裡的疲憊一掃而空,眼神銳利得驚人。
他轉向一直靜立在一旁、連呼吸都放輕了的霍建寧,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建寧,明天一早,以我的名義,約彙豐證券部的負責人喝茶。直接告訴他們,我們要開孖展賬戶保證金交易賬戶),要能操作杠杆的。”
霍建寧聽到這話,下意識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眼睛裡滿是難以置信的驚愕。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但尾音還是忍不住帶上了一絲緊張:“老板,現在……現在全香江的股市就像破了底的沙漏,所有人都在拚命拋售,生怕跑慢一步!
四大洋行之一的和記國際,那麼大的巨頭,現在都負債十五個億,眼看著就要撐不住了!
這個當口,我們真的……真的要把大筆資金投進股市?這風險是不是太大了點?”
他眼前仿佛已經看到資金被股市吞噬的場景。
鄭碩看著這位愛將臉上的擔憂和不解,唇角反而勾起一道意味深長的弧度。
他不慌不忙地從桌麵上那堆散亂的報紙裡,精準地抽出一份《華僑日報》,手指“啪”地一聲點在那黑字標題上——正是關於和記國際瀕臨破產的報道。
“建寧,你記住一句話……”鄭碩的聲音沉緩下來,帶著一種教導的意味,“一頭猛獸,餓得瘦骨嶙峋、眼看要斷氣的時候,往往才是它咬人最疼、最凶、最要命的時候。
因為那是它的拚死一搏。”
他頓了頓,目光炯炯地盯著霍建寧,“我考考你,你還記得你那位同姓的本家富豪,霍英東霍先生,在去年1973年)股災剛爆發、所有人都像沒頭蒼蠅一樣逃命的時候,他是怎麼做的嗎?”
霍建寧被問得一怔,思緒不由自主地被拉回到一年前。
那是1973年的3月,恒生指數瘋狂飆升至1774點的曆史最高點,整個香江都陷入了一種癲狂的狀態。
茶樓裡的服務生對股票經紀都另眼相看,家庭主婦、甚至寺廟裡的和尚師太都在討論股票行情。“魚翅撈飯”、“白蘭地漱口”成了那時暴發戶們炫耀的標配。
而如今,還是這份《華僑日報》,頭版頭條卻已經是“和記國際負債15億瀕臨破產”的噩耗。
這種天堂地獄般的強烈對比,讓他心頭猛地一震,開始有點明白老板那看似瘋狂的舉動了——
或許,極度的悲觀裡,才藏著最大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