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鬨鐘尖銳的嗡鳴硬生生將王龍飛從沉睡中拽出。屋裡還是一片漆黑,隻有窗外透進一點微弱的灰藍。他猛地坐起,骨頭縫裡殘留著昨天的酸疼,但腦子已經清醒——今天有訂單要送。
他趿拉著鞋衝到院裡,清晨的空氣冰涼濕潤,帶著濃重的露水氣。野菜葉子上都掛滿了晶瑩的露珠,一碰就簌簌滾落。他戴上那副耐磨手套,借著天光,開始按照昨天記下的斤兩,仔細采摘。
時間不斷流逝,手指很快被冰涼的露水和野菜汁液浸得發紅,但他動作麻利,小心地隻掐取最嫩的部分,確保品相。尼龍袋漸漸被青翠填滿。
把菜袋扔進麵包車副駕,他回屋抓起一個冷饅頭塞嘴裡,灌了幾口涼白開,就算對付了早飯。發動機響起,破麵包車碾著村裡的土路,再次駛向縣城。
第一家麵館剛生起火,老板看見他這麼早送來,有點意外,接過袋子掂量一下,很滿意:“小夥子挺實在,說五斤就五斤,隻多不少。明天還是這個點,照舊五斤。”
“好嘞!”王龍飛應下,心裡記牢。
趕到“晉味齋”和菜市場攤主那裡,過程差不多。對方檢查了野菜的新鮮度,都挺滿意,確定了明天的要貨量。菜市場那攤主還多要了兩斤,說明天有個老主顧家辦事,點名要托葉子。
不到九點,所有訂單送完,明天的需求也拿到了。車廂裡野菜的清香氣還沒散儘,但他心裡卻比來時充實了不少。
回村的路上,太陽已經升高,陽光灑在擋風玻璃上。他想起兜裡那台相機。等紅燈時,他掏出來,笨拙地開機,對著副駕上空了的尼龍袋和手裡那幾張記著數字的紙條,晃動著拍了幾秒。又對著窗外掠過的、開始忙碌起來的縣城街景拍了一小段。畫麵估計抖得沒法看,但他想著,這大概就是“記錄”吧。
回到龐莊村,把車停穩在老屋院外。他沒歇著,抄起那把木柄有疤的寬板鋤頭,走向昨天清理出一半的院子。
日頭漸漸毒辣起來。他揮動鋤頭,刨開板結的土塊,清理掉頑固的草根。汗水很快浸透後背,灰塵混合著汗水黏在皮膚上。手掌昨天磨出的水泡又破了,纏上的膠布很快變得臟汙。
他不管不顧,隻埋頭一下下地刨著,想著得趕緊整出塊像樣的地,把那些收集來的野菜種子撒下去,才能穩住這點剛剛起步的供應。
鋤頭啃進泥土的聲音,粗重的喘息聲,還有遠處偶爾傳來的雞鳴狗吠,構成了整個上午的節奏。院子裡的土地,在他一下下的揮鋤中,一點點變得平整、疏鬆,顯露出可供耕種的模樣。
當又一片雜草被徹底清除,露出濕潤的深色土壤時,他直起腰,用胳膊抹了把臉上的汗,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活還多著呢。他歇了片刻,喝口水,又舉起了鋤頭。今天必須把院子裡全部開墾出來,把買來的種子和野菜種子都種下去,才能稍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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