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最後一單野菜，王龍飛開著麵包車直接去了新租的地頭。幾天過去，那堆用塑料布蒙得嚴嚴實實的牛糞，該有點動靜了。
他停好車，深吸一口氣——嗯，空氣裡那股新鮮的衝味兒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厚重、更醇熟的腐殖質氣味，有點像秋天雨後森林裡的味道，但更濃烈。
他掀開塑料布一角，一股溫熱濕潤的氣息撲麵而來。底下的牛糞顏色變深了，呈現出近乎黑色的疏鬆狀，看不到原來的纖維結構，用手一捏，溫潤鬆軟，不再粘膩。
“發好了！”他心裡一喜，這比他預想的還要快。果然，這老天爺賞飯吃的溫度濕度，連糞肥都發酵得格外給力。
他沒耽擱，立刻從車裡拿出新買的大號鐵耙和扁擔簸箕。旋耕機明天下午才來，他得趕在那之前，把這發酵好的底肥均勻撒到地裡。
這活兒不輕鬆，甚至比墾荒更耗力氣。一簸箕又一簸箕沉甸甸的、溫熱的糞肥被他用鐵耙耙開，儘量均勻地撒在板結荒蕪的土地上。細碎的糞塵飛揚起來，沾在他的衣服上、臉上，混著汗水，黏膩膩的。
黃豆一開始還好奇地想湊近聞聞，被那味兒一衝，立刻打著噴嚏躲遠了，蹲在地埂上，歪著腦袋看主人像個土人似的在漫天糞塵裡忙碌。
王龍飛卻乾得格外起勁。每一粒撒出去的糞肥，在他眼裡都是未來菜苗茁壯成長的根基，是省下來的真金白銀。汗水淌進眼睛，澀得生疼，他也隻是用胳膊抹一把，繼續彎腰揮耙。
整整一個下午，他都在重複著機械又充滿希望的動作。直到日落西山，五畝地終於都薄薄地蓋上了一層深色的、散發著肥沃氣息的底肥。
他累得幾乎直不起腰，渾身臭不可聞，但看著這片已然不同的土地，心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踏實感。
晚上回到老屋，他強撐著疲憊，先把自己和那身臭衣服徹底衝洗乾淨。然後才坐在電腦前，打開剪輯軟件。
他把下午撒糞肥的過程剪了進去：鏡頭掃過發酵好的糞肥特寫，他揮汗如雨地撒肥，黃豆嫌棄躲遠的憨態，以及最後夕陽下仿佛煥然一新的土地。
視頻標題他想了想，寫成：《給五畝荒地喂上“硬菜”！旋耕機明天到，期待蛻變！》
上傳後，他習慣性地點開評論區。果然，這條“有味道”的視頻立刻引來不少圍觀。
“博主真能下狠勁！這活兒我看著都嫌累嫌臭！”
“這才是真·有機種植！期待長出來的菜！”
“發酵得不錯啊！看樣子溫度濕度都夠！”
“提醒下博主，撒完肥最好儘快翻耕入土，不然肥效會流失哦！”
“樓上+1，最好旋耕的時候直接打進去！”
王龍飛仔細看著這些評論，尤其是最後兩條技術性的提醒，心裡暗暗記下。他趕緊回複：“謝謝大家！旋耕機約了明天下午，到時候讓師傅直接翻進去！”
正互動著，一條私信彈了出來。是之前那個買過野菜快遞的南方小夥。
“博主博主！看了你新視頻！五畝地！這是要擴大經營啊！等你這批新菜出來，我第一個下單預訂！要多點！給我公司同事都分分！”
王龍飛看著這條充滿信任的預訂私信，心裡一暖，手指敲著鍵盤回複：“謝謝兄弟支持！一定種出最好的菜！到時候第一個通知你！”
關掉電腦，夜已經深了。窗外寂靜，偶爾傳來幾聲狗吠。
他躺在床上，身體疲憊得像散了架，但精神卻有些亢奮。鼻尖仿佛還殘留著糞肥的味道，眼前卻已經浮現出鐵牛轟鳴、土地翻滾、新苗破土的景象。
屏幕那頭，是陌生的支持和期待；手頭腳下，是實實在在的土地和汗水。
這條路，苦是真苦，臭也是真臭。但走著走著，似乎真的能看到光亮了。他閉上眼睛，聽著耳邊黃豆均勻的呼吸聲，沉沉睡去。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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