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馬島的海岸線蜿蜒如帶，午後的陽光被海風揉碎，灑在翻湧的浪尖上，泛著粼粼的金光。付少宇沿著沙灘慢慢走著，軍靴踩在細軟的沙子裡，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
剛才泔水桶前的一幕還在腦海裡盤旋，他掏出煙盒，想抽一根，卻又想起這群孩子今天受的罪，最終還是把煙盒塞回了口袋。教育從來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就像這海浪拍岸，得一下下磨，才能把礁石的棱角磨平。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著“許健”的名字。
付少宇挑了挑眉，接起電話：“喂，許健訓練怎麼樣了，沒偷懶吧？”
電話那頭傳來許健帶著哭腔的聲音，還有背景裡隱約的嘈雜：“付……付哥……我出事了……”
“彆急，慢慢說。”付少宇停下腳步，走到一塊礁石旁坐下，海風掀起他的衣角，“怎麼了？”
“我……我剛才訓練結束，騎電動車回宿舍，路上沒看清，撞了個老太太……”許健的聲音抖得厲害，“現在人在醫院，醫生說要先交住院費，不然不給治……我沒錢啊付哥……”
付少宇皺起眉：“撞得嚴重嗎？報警了沒有？”
“報了報了，交警說我全責……”許健帶著哭腔，“可現在急著交錢，我家裡條件不好，一時半會兒湊不齊……付哥，你能不能……能不能把上次給武裝部王部長準備的那筆禮品錢先給我？我知道送禮沒往回要的道理，可我實在沒辦法了……”
他頓了頓，聲音裡帶著絕望：“這兵我不當了，真的，我沒臉再去了……你把錢給我，我先給老太太治病，剩下的我慢慢還……”
付少宇沉默了。那筆錢是二叔特意交代的，說是王部長幫了不少忙，按規矩該表示表示，數額不大，也就五千塊，算是人情往來。
“送禮的錢不能動。”付少宇的聲音很穩，“規矩就是規矩，不能破。”
電話那頭的哭聲更響了：“那我怎麼辦啊付哥……我真的……”
“彆慌。”付少宇打斷他，摸出手機打開轉賬界麵，“我這兒有五千塊，先轉給你。住院費先交上，好好跟人家家屬賠禮道歉，該承擔的責任彆推卸。”
“付哥……這怎麼好意思……”
“拿著。”付少宇語氣不容置疑，輸完金額點了轉賬，“至於不當兵，等這事處理完了再說。路是你自己選的，想清楚就行，沒人逼你。”
許健哽咽著說了句“謝謝付哥”，就匆匆掛了電話，大概是急著去繳費。
付少宇看著手機上“轉賬成功”的提示，輕輕籲了口氣。五千塊不算多，但對現在的許健來說，大概是救命錢。
他不是聖母，隻是覺得，人這輩子難免犯錯，重要的是敢不敢承擔。許健雖然說不當兵了，但願意先想辦法給人治病，說明骨子裡不壞。
至於當兵這條路……付少宇望著遠處翻湧的海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岔路。有人願意往刀尖上走，有人想退回到安穩的角落，沒什麼對不對的，隻有願不願意承擔後果。
就像操場上那群孩子，他們曾經叛逆，覺得自己的路想怎麼走就怎麼走，直到撞了南牆，才明白有些路得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地走。
海風帶著鹹濕的氣息撲麵而來，吹得付少宇清醒了不少。他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沙子，往營區走去。
許健的事是個插曲，但也提醒了他——教育的本質，從來不隻是讓他們聽話，更是讓他們學會在犯錯時站直了，在選擇時想清楚。
夕陽西下，把海麵染成一片金紅。營區的方向傳來少年們隱約的說話聲，大概是休息夠了，又開始鬨騰。
付少宇笑了笑，加快了腳步。不管許健最終選了哪條路，他眼前的這群孩子，他得把他們好好帶出來。
畢竟，成長這回事，從來都需要有人在旁邊推一把，也需要有人在關鍵時刻，給他們指條明路。而他，大概就是那個又推又指的“痞子教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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