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營區的燈次第亮起，昏黃的光暈透過窗戶，照在宿舍門口——少年們正圍著王猛，聽他分配今晚的崗哨任務。
“從今晚開始，增設夜間崗哨，每班崗一小時，一人一崗。”王猛拿著名單，聲音不大，“第一班，肖雅，晚上八點到九點，崗亭在營區西門。”
肖雅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抬頭看向操場入口的方向。付少宇正靠在白楊樹下，手裡轉著個手電筒，眼神在她身上頓了頓，又移開了，仿佛隻是隨意一瞥。
“為什麼是我第一個？”肖雅忍不住問，聲音裡帶著點警惕。這幾天被折騰怕了，總覺得付少宇的任何安排都藏著“坑”。
“按名單排的，輪著來。”王猛指了指名單上的序號，“快去準備吧，彆遲到。”
少年們也覺得奇怪，卻沒人敢問。經曆過泔水桶那一幕，他們對付少宇多了幾分敬畏，哪怕心裡犯嘀咕，也隻敢在私下裡交換眼神。
肖雅磨磨蹭蹭地走到崗亭，接過王猛遞來的紅袖章。崗亭很小，裡麵隻有一張椅子，一盞昏黃的燈，窗外就是漆黑的海岸線，海浪聲一陣高過一陣。
她坐下沒多久，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一看，付少宇抱著胳膊站在門口，嘴裡還叼著根沒點燃的煙。
“付教官？”肖雅瞬間繃緊了神經，“你怎麼來了？”
“查崗。”付少宇走進崗亭，在她對麵的椅子上坐下，把手裡的保溫杯放在桌上，“怕你偷懶。”
崗亭裡的空間瞬間變得狹小，肖雅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儘量離他遠些。燈光落在付少宇臉上，衝淡了他白天的戾氣，卻多了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深沉。
【技能“無所遁形”已激活：可敏銳捕捉對方微表情及語言漏洞，洞察深層情緒與隱藏心事。】
付少宇沒急著說話，隻是擰開保溫杯，倒了杯熱水推到肖雅麵前：“喝點水，晚上涼。”
肖雅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熱水的溫度透過杯壁傳到掌心，驅散了些許寒意，也讓她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一點。
“白天……對不起。”付少宇突然開口，語氣平淡，“泔水桶那事，是我太急了。”
肖雅猛地抬頭，眼裡滿是驚訝。她從沒想過，這個處處跟他們作對、把“折磨”他們當樂趣的教官，會道歉。
“但我不後悔。”付少宇看著她，眼神坦誠，“我必須讓你們知道，浪費糧食有多不該。你媽媽是通信兵，她沒跟你說過，救災的時候，他們有時候一天隻能啃一個乾饅頭嗎？”
肖雅低下頭，手指摩挲著杯壁：“說了……但我總覺得，那是以前的事了，現在條件好了……”
“條件好了，就該忘了過去？”付少宇挑眉，“你衣櫃裡有三條沒摘吊牌的裙子，上周還跟你媽打電話，抱怨她寄來的零食不是你喜歡的牌子，對嗎？”
肖雅的臉瞬間漲紅，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陽光下——這些事，她從沒跟任何人說過！
“你……你怎麼知道？”她的聲音帶著顫抖，眼神裡充滿了警惕和慌亂。
付少宇沒回答，隻是繼續說：“你喜歡跳街舞，想參加全國比賽，你媽不同意，說女孩子應該學點‘正經東西’，你們吵了一架，對嗎？”
肖雅的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這些藏在心底的叛逆和委屈，像被人用手一把揪了出來，暴露在昏黃的燈光下，讓她無地自容。
“你覺得她不懂你，覺得她的愛太沉重，像枷鎖。”付少宇的聲音放低了些，帶著一種近乎溫柔的篤定，“可你不知道，她每次跟戰友打電話，都在說‘我女兒街舞跳得可好了，視頻裡看著比明星還厲害’；你不知道，她偷偷給你報了街舞班的線上課程，就藏在你枕頭底下那個沒拆的包裹裡；你更不知道，她怕你在訓練營受委屈，托了三個戰友跟我打招呼，讓我‘多照顧點’。”
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鑰匙，精準地打開了肖雅心裡塵封的角落。她猛地抬起頭，眼淚已經洶湧而出：“你騙人……她明明說街舞是不務正業……”
“父母的嘴，有時候比石頭還硬。”付少宇看著她，眼神裡帶著點過來人的無奈，“但心比棉花還軟。你媽當年在通信營，為了保障一條重要線路，三天三夜沒合眼，最後暈倒在機房裡。她不是不懂你的夢想，她是怕你吃不了追夢的苦，怕你摔了跟頭沒人扶。”
海浪聲從窗外傳來，混合著肖雅壓抑的哭聲。她想起媽媽每次掛電話前那句“注意安全”，想起行李箱裡多出的那包胃藥，想起自己賭氣說“不稀罕你管”時，電話那頭瞬間的沉默……原來那些被她忽略的細節裡，藏著這麼多沒說出口的愛。
“我……我錯了……”肖雅捂著臉，哭得肩膀發抖，“我不該跟她吵架，不該故意氣她……”
“知道錯就好。”付少宇遞給她一張紙巾，“等訓練營結束，給她打個電話，好好聊聊。比你跳一支冠軍舞，更能讓她高興。”
肖雅點點頭，眼淚卻流得更凶了。積壓了許久的委屈、叛逆和愧疚，在這一刻終於找到了出口，哭得酣暢淋漓。
崗亭外的夜色越來越濃，燈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付少宇沒再說話，隻是安靜地陪著，偶爾給她添點熱水。他知道，“無所遁形”的技能隻是工具，真正能打開心門的，從來都是藏在堅硬外殼下的，那份彼此都沒說出口的柔軟。
第一班崗結束的哨聲響起時，肖雅的眼睛紅紅的，卻已經平靜了許多。她站起身，對著付少宇深深鞠了一躬：“謝謝付教官。”
付少宇擺擺手：“回去休息吧。明天……街舞可以跳給我看看，我幫你指點指點。”
肖雅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眼裡還帶著淚，卻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好！”
看著肖雅跑回宿舍的背影，付少宇拿起保溫杯，喝了口熱水。夜色裡，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最後一把火，不是燒，是暖。用最直接的方式，把他們心裡那些擰巴的、藏著的、不敢說的，都攤開在陽光下，曬一曬，就軟了。
第二班崗的趙小天已經在門口等著了，眼神裡帶著點好奇和警惕。
付少宇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進來吧，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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