簷外積雪壓斷枯枝,一聲脆響。
我將那卷《治要三篇》手稿塞進竹篋,筆硯歸匣,動作利落。案角硯台下壓著半張紙,是昨夜係統發放的槍械保養手冊,邊角已被墨漬浸染。我伸手將它往裡推了推,又把空了的茶盞倒扣在案上——這屋子,今日起便不再是我歇腳之處。
袖中槍沉穩貼臂,未動。
門外腳步輕近,書童低聲稟報:“先生,崔州平到了,在院外候著。”
我頓了頓,沒應聲。崔州平,襄陽名士,與我素有往來,談經論道時偶有爭鋒,但從不涉政局。他此刻來,不是為送行,是來問一句“為何出山”。
我整了整衣袖,推門而出。
他立在階下,青袍素巾,手中拄著一根竹杖,見我出來,微微頷首:“聽聞你要隨劉備南下?”
“已定。”我答得乾脆。
他目光掃過我肩後背著的竹篋,又落在門邊那匹備好鞍韉的瘦馬身上,輕歎:“臥龍雖得其主,不得其時。”
這話我聽過太多遍。亂世將傾,漢室難扶,曹操據中原,兵強馬壯;孫權據江東,根基穩固。劉備無地盤、無糧草、無精兵,僅憑一個皇叔名號四處奔走,誰見了不說一句“逆時而動”?
可他們不懂。
我不是來順應時勢的。
我是來改時勢的。
我盯著他:“你說不得其時?我問你,曹操的百萬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還是他一仗一仗打出來的?”
崔州平抬眼,似有些意外我的語氣。
我不等他答:“你說天命,我隻看實力。誰有兵,誰有糧,誰有組織力,誰就能定天下。什麼天象異動、星宿分野,全是騙人的把戲。真正的時勢,不在天上,”我指向北方,“在戰場。”
他沉默片刻,搖頭:“你還是不信天道。天下大勢,豈是一人之力可逆?”
“不是逆。”我糾正他,“是造。”
他苦笑:“你向來如此。當年論《孟子》,你說‘民為貴’是空話,得有武裝才有話語權;談《孫子》,你說‘不戰而屈人之兵’是理想,現實是‘先打再談’。如今你要輔佐一個流寇,怕也是這般想法。”
“流寇?”我冷笑,“昨日還是流寇,明日就可能是主公。隻要打贏。”
“可你有沒有想過,若曹操大軍壓境,你這一身才學,不過化作黃土一抔?”
“那就打到他不敢來。”我說。
風從山口灌下,吹動他衣角。他盯著我看了許久,忽然問:“若真到了那一步,天下仍不歸劉,你當如何?”
我沒有立刻回答。
腦中閃過係統那句“統一三國”。任務還在,獎勵已發,槍在袖中,彈藥有限。這不是遊戲,是實打實的戰爭倒計時。但我不是為係統而戰。至少現在不是。
我是為自己活過的這二十多年。
在緬北叢林裡,我見過孩子抱著死去的母親走十裡山路求醫;在邊境難民營,我見過士兵用槍托砸開糧袋分食。那時候我就知道,沒有秩序,仁義就是笑話。
亂世不需要悲天憫人。
需要的是終結亂世的人。
我緩緩抽出右袖中的手槍,僅三秒。
金屬冷光一閃即隱。
崔州平沒看見。他隻看見我收回手,拍了拍他的肩:“你守你的清靜,我走我的戰場。等我拿下荊州,你來喝第一杯慶功酒。”
他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