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府內,賈珍斜倚在榻上,越想那日進鬥金的陶然居越是心癢難耐。他喚來自己的心腹管家賴二,眯著眼吩咐道:“賴二,你去想個法子,給西廊下那個叫賈芸的小子潑點臟水,找個由頭,就說他觸犯了族規,把他拿捏住。”
賴二跟在賈珍身邊多年,對其心思了如指掌,一聽便知自家老爺這是看上那新開的火爆酒樓了。他略一沉吟,謹慎道:“老爺,那賈芸前些時日還窮困潦倒,四處尋差事不得,怎會突然有如此巨資開設這般規模的酒樓?這背後…恐怕另有其人。依小的愚見,還是先派人仔細查探一番為好,免得一不小心,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反倒不美。”
賈珍雖貪婪,卻並非全然無腦,覺得賴二所言有理,便點頭道:“嗯,你說得是。那便先派人去查清楚,這酒樓背後到底是誰在撐腰!要快!”
賴二領命,立刻派出幾撥機靈的小廝,多方打探。不過半日功夫,消息便彙總回來:賈芸最近與榮國府的琮三爺賈琮往來甚密,正是在賈琮去過賈芸家之後,賈芸母親得以延請名醫、家用得以改善。更有酒樓之中的小二證實,開業當日曾見賈琮在場,神態儼然是主事之人。
“竟是賈琮?”賈珍聽到回報,眉頭緊皺,心中生出幾分忌憚。賈琮如今是秀才,又拜在禮部尚書趙文淵門下,並非可以隨意拿捏的普通庶子。
賴二本就因為賈琮之前與其兄賴大的矛盾,想著找機會收拾一番賈琮,此刻得到機會,又察言觀色,發現賈珍明顯貪婪大於忌憚,便低聲道:“老爺,即便是琮三爺,也並非無懈可擊。他如今可尚未分家,仍是賈家子弟。按照族規,未分家子弟蓄積私產,且數額如此巨大,本身就是一樁大罪!輕則杖責,交出私產,重則甚至可除名出族!咱們若以此發難,名正言順,就算趙大人知道了,這是咱們賈家族內事務,他一個外人也不好插手吧?”
賈珍一聽,眼睛頓時亮了:“對啊!族規!哈哈哈,好!賴二,你提醒得好!”他興奮地搓著手,但隨即又想到一個問題。原本打算拉上賈赦一起去奪賈芸的產業,主要是借賈赦榮國府長房的名頭壓製賈芸,自己出大力,分賈赦兩成也就打發了。可現在目標是賈琮,要對付這個硬茬子,非得賈赦這個親生父親出麵同意不可,恐怕得多分他一些了。
想到要割肉,賈珍一陣肉痛,但想到那酒樓巨大的收益,終究貪念占了上風。他立刻起身,親自前往榮國府尋賈赦商議。
榮禧堂東跨院內,賈赦如今身體略有些好轉,能斷續說話了,但是還是無法下床,正躺在榻上無聊地逗弄著鳥兒,聽聞賈珍來訪,有些意外。兩人屏退左右,賈珍將事情原委和自己的計劃一說,賈赦那雙渾濁的眼睛立刻迸發出貪婪的光芒!
“好…好…好!珍…珍兒…此計…大妙!”賈赦激動得差點產生醫學奇跡從床上站起來,“那…小畜生,竟…竟敢私藏如此巨款,不上交公中,簡直…罪…罪該萬死!就…就按珍兒說的辦!先拿下…賈芸,逼他…指認…那…那小畜生,然後開祠堂,動家法!有我…這個…父親同意,我看誰…誰敢攔!”
兩人迅速達成肮臟的交易:事成之後,酒樓收益,賈赦分四成,賈珍拿七成。商議既定,賈珍便讓賴二帶人,以族長有請商議族務為名,去“請”賈芸。
賈芸正在酒樓忙碌,見寧國府的人來請,心中便是一凜。他深知賈珍為人,多年對自己不聞不問,突然相召,絕無好事,十有八九是衝著酒樓來的。他麵上不動聲色,借口換身衣服,悄悄找到在附近照應的倪二,急聲道:“倪二哥,寧國府珍大爺突然喚我,恐非好意,多半是為酒樓之事。我此去若一個時辰未歸,你立刻想辦法告知琮叔,請他早做防備!”交代完畢,他才隨賴二等人前往寧國府。
一到寧國府,賈珍便撕下了偽善麵具,直接逼問酒樓東家是否真是賈琮,讓他簽字畫押指認。賈芸雖心中害怕,卻牢記賈琮恩情,咬緊牙關矢口否認,隻說酒樓是自己借貸所開。
賈珍大怒,命人取來鞭子,當場鞭笞賈芸,厲聲道:“賤骨頭!還敢狡辯!真當本老爺查不出來嗎?說!是不是賈琮!”
鞭子抽在身上,皮開肉綻,賈芸疼得冷汗直流,卻依舊死咬牙關:“與…與琮叔無關!就是我一人所為!”
與此同時,趙府書房內,賈琮正在聆聽趙文淵講解經義。忽有門房來報,說有一個叫倪二的急事求見。賈琮心知倪二若無要事絕不會找到這裡,立刻告罪出來。
一見倪二那焦急的神色,再聽他說賈芸被賈珍叫走且行前留言,賈琮瞬間全明白了!賈珍果然動了貪念,而且目標直指自己!賈芸恐怕正在寧國府受苦!
更棘手的是,賈珍若鐵了心要謀奪產業,完全可以憑借“未分家子弟蓄私產”這條族規,以族長名義告到官府!屆時官府前來拿人,自己武功再高也無法反抗,否則就是對抗朝廷法度!一旦被拿下,開祠堂、受杖刑、逼交產業…幾乎是無解的死局!
時間緊迫!必須儘快破局!
向老師求助?念頭一閃便被否決。將酒樓掛在趙家名下固然可解圍,但趙家清流門第,卷入這等商業糾紛,必損老師清譽,絕不可行。
電光火石間,賈琮想到了一個人——楚菀卿!上次分彆時,她曾贈予自己一枚玉佩,言明若有急事,可憑此物到宮門傳信。
如今,唯有將她抬出來,將酒樓暫時掛靠在她這位極可能是公主的名下,才能以勢壓人,讓賈珍、賈赦投鼠忌器,不敢妄動!
這是目前唯一,也是最快的解決辦法!
“倪二,你立刻回寧國府附近盯著,有任何動靜,及時來報!但切勿輕舉妄動!”賈琮迅速吩咐一句,隨即轉身對趙府門房道,“勞煩備馬!我有急事需立刻入宮一趟!”
他必須搶在賈珍、賈赦發動之前,見到楚菀卿!一場與時間的賽跑,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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