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何必如此辛苦？這些粗活，交給下麵人便是。”一個姓王的試百戶小心翼翼地勸道。
賈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王試百戶，既入行伍，便是軍人。軍人，當同甘共苦。我若連行軍之苦都受不得，日後如何帶你們上陣殺敵？”
他的話不多，卻擲地有聲。漸漸地，千戶所裡那些原本帶著有色眼鏡的軍官和士兵們，看他的眼神開始有了一絲變化。這個年輕的千戶，似乎……不太一樣。
賈琮並非一味示好。在行軍間隙，他開始著手整頓軍紀。他命令自己的四十名親兵作為督戰隊，巡視千戶所隊伍，嚴禁士兵騷擾沿途百姓，嚴格約束行軍秩序。
同時，他也開始了解千戶所的詳細情況：裝備如何，糧餉是否足額發放，軍官能力如何……他默默地觀察，記錄，心中已然開始勾勒整訓的計劃。
白日的行軍在混亂與賈琮有條不紊的整合中度過。夜晚紮營時，其他勳貴子弟的營地裡傳來的是猜拳行令、呼喝嬉鬨之聲，而賈琮的“銳健”千戶所營地，雖談不上令行禁止，卻也安靜有序得多。賈琮甚至會在營地中巡視，檢查崗哨，與守夜士兵交談幾句。
牛繼宗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中對賈琮的評價又高了幾分。此子，懂得收斂鋒芒，亦懂得如何收服人心，更難得的是肯放下身段，與士卒同甘苦。或許，他真能在宣府鎮攪動一番風雲？
五日的行軍，在混亂與秩序的微妙平衡中結束，北方重鎮——宣府鎮的輪廓出現在地平線上。
對於賈琮而言，這五日並非虛度。他利用一切行軍間隙和紮營時間，深入到了“銳健”千戶所的基層。他記住了麾下所有總旗以上軍官的名字和大致履曆，甚至與半數以上的普通士兵都有過簡單的交談。他堅持同吃同住，拒絕特殊待遇，雖然皮膚被風吹日曬得粗糙了些，手掌也因偶爾參與雜務而磨出了薄繭，但他那雙眼睛卻越發銳利有神。
士兵們看他的眼神，從最初的懷疑、觀望，漸漸多了幾分認可和好奇。認可的是這位年輕千戶確實沒有世家子的驕嬌二氣，能放下身段與他們這些粗漢為伍；好奇的是，他究竟是真有本事，還是僅僅會收買人心？畢竟，同甘共苦固然可貴，但在這刀頭舔血的邊軍之中，最終還是要靠真本事說話。沒有令人信服的能力，這點“親和”如同空中樓閣，不堪一擊。
大軍抵達宣府鎮，自有鎮守官員接應安置。牛繼宗接任宣府總兵一職，執掌整個宣府鎮及周邊的防務。他深知關外北胡人已持續襲擾近半月，雖未爆發大規模戰事，但守軍精神高度緊繃，早已疲憊不堪。他當即下令，隨他而來的兩萬大軍暫時休整兩日，熟悉環境，兩日後替換部分前線守軍，輪番上陣，以保持防禦體係的活力與韌性。
這兩日的休整期，對賈琮而言，至關重要。他深知自己這個空降千戶，根基淺薄，若不能儘快樹立威信，將這支士氣不高、編製不全的千戶所整合起來，一旦上了戰場，不僅無法形成戰鬥力，甚至可能因指揮不靈而釀成大禍。
整合，必須立威！沒有威信，任何整訓計劃都難以推行下去，那些老兵油子和心思各異的軍官，絕不會輕易聽從一個“娃娃千戶”的指令。
如何立威？賈琮心中早有計較。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一切花巧都是徒勞。他要用最簡單、最直接，也最符合軍中規則的方式——武力！
當晚，賈琮召集了千戶所所有總旗及以上軍官，在自己的營帳內議事。副千戶陶振清，一個在宣府鎮混了十幾年的老行伍，臉上帶著慣有的圓滑笑容，心裡卻對這位新上司的召見不以為意。
賈琮目光掃過帳內神色各異的軍官，開門見山，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陶副千戶，傳我軍令：明日辰時，全軍校場集合！”
陶振清一愣，躬身應道：“是，大人。不知大人召集全軍，所為何事？”他心中嘀咕，這新官上任三把火，莫非是要訓話？
賈琮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緩緩道：“無他，比武。”
“比武？”帳內軍官們麵麵相覷，都有些意外。
“對，比武。”賈琮站起身，走到帳中，聲音陡然提高，清晰地傳遍整個營帳，“規則有二！”
“其一，個人武勇！自本官以下，千戶所內任何一人，無論官兵，皆可向本官挑戰！拳腳、兵刃、弓馬，任選其一！若能勝我，官升一級！本官親自向總兵大人保舉！”
此言一出，滿帳皆驚！向千戶大人挑戰？勝了還能官升一級？這……這簡直是聞所未聞！幾個自恃勇力的軍官眼中頓時冒出了精光，躍躍欲試。
“其二，軍陣協作！”賈琮繼續道，目光掃過眾人，“由本官親兵四十人，對陣爾等從全千戶所中挑選出的一百精銳！規則不限，擊中要害或退出圈外為陣亡！若這一百人能勝我親兵，參與此戰者，每人賞兩個月餉銀！本官自掏腰包！”
四十對一百！還是千戶所裡挑出的精銳！這條件聽起來，似乎是賈琮這邊吃了大虧。軍官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都覺得這位千戶大人要麼是瘋了，要麼就是對自己和親兵的實力有著絕對的自信！
陶振清也收起了臉上的圓滑，神色變得凝重起來。他深深看了賈琮一眼，抱拳道：“大人，此言當真？”
“軍中無戲言！”賈琮斬釘截鐵，“陶副千戶，即刻將這兩條軍令傳達下去，不得有誤！”
“末將遵命！”陶振清不敢怠慢，立刻轉身出帳安排。
消息如同插了翅膀，迅速傳遍了整個“銳健”千戶所。原本有些沉悶的營地瞬間炸開了鍋。挑戰千戶，勝了就能升官？四十打一百，贏了就有雙餉？無論是出於對升遷的渴望，還是對賞銀的動心，亦或單純是想看看這位年輕千戶到底有幾斤幾兩，幾乎所有人的情緒都被調動了起來。這一夜，無數人摩拳擦掌，期待著明日校場上的龍爭虎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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