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都市,鋼筋水泥森林裡硬生生擠出來一棟寫字樓,拔地而起,玻璃幕牆晃得人眼暈。我們公司,就在這棟樓的某一層,像蜂巢裡一個普普通通的格子。最近,這格子間上空,烏雲罩頂,電閃雷鳴——上頭空降了個新項目組,領頭的是四位,據說是海外留學歸來的精英,姓還挺偏,姓李。可我們私下裡,都叫他們“魑魅魍魎”四兄弟。
為啥?您瞅瞅就知道了。
項目啟動會,大會議室,氣壓低得能憋死人。我們這幫老黃牛,熬了不知道幾個通宵,肝出來的初步方案,攤在桌上,還帶著熱乎氣兒呢。
首位坐著的是魑總,大名李魑。油頭梳得那叫一個溜光水滑,蒼蠅站上去都得劈叉。他清了清嗓子,手指頭在空中劃拉著,開始描繪宏偉藍圖:“諸位!我們的目標,是星辰大海!這個項目一旦成功,那將是顛覆性的,足以載入行業史冊!到時候,在座的各位,都是元老!財務自由,指日可待!”那大餅畫的,又圓又虛,飄在會議室上空,就是不掉下來讓我們咬一口。
他話音剛落,旁邊的魅總,李魅,立馬接上。這人長得,怎麼說呢,明明是個糙老爺們,偏生了一雙桃花眼,看個掃帚都像在放電。他聲音帶著一股子甜膩膩的蠱惑勁兒:“兄弟們!姐妹們!激動嗎?興奮嗎?跟著魑總乾,前途無量!想想年底的獎金!想想馬爾代夫的陽光沙灘!隻要咱們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沒有攻克不了的難關!來,讓我看到你們的熱情!”好家夥,這雞血打的,我血壓都上來了。
可等我們戰戰兢兢地把具體方案遞上去,輪到魍經理,李魍發言了。這位仁兄臉色蒼白,眼珠子亂轉,好像隨時準備找地縫鑽。他拿起方案,隨便翻了兩頁,眉頭能擰成個死疙瘩:“這個數據支撐不夠啊,那個市場分析太片麵,用戶體驗呢?核心競爭力在哪裡?哎呀,你們這做的……思路完全錯了嘛!”他一邊說,一邊把那疊凝結了我們心血的a4紙推得遠遠的,仿佛那是什麼臟東西。得,黑鍋甩得那叫一個乾淨利落,合著加班的是我們,思路錯的也是我們。
最後壓軸的魎總監,李魎,總是笑眯眯的,活脫脫一尊彌勒佛。他看氣氛僵了,趕緊出來打圓場,聲音溫和得像春天的毛毛雨:“哎,魍經理也是求好心切嘛。大家辛苦了,成果還是有的,隻是方向需要微調。魑總的願景是好的,魅總的激勵也是必要的。這樣,你們再琢磨琢磨,結合幾位老大的意見,拿出個新版本?我相信你們的能力!”他這話,跟和了一鍋八寶粥似的,啥都有,又啥都分不清,最後“微調”倆字,意味著我們之前全白乾。
這四位,一個畫餅,一個打氣,一個甩鍋,一個和泥,配合得天衣無縫。幾個回合下來,我們項目組的人,個個眼袋掉到胸口,印堂發黑,走路打飄。辦公室裡怨氣衝天,那濃度,估計開個道觀都能直接營業了。
最離譜的一次,我們組的小張,實在扛不住了,淩晨三點在工位上抽抽,一邊改ppt一邊念念有詞:“顛覆性……星辰大海……用戶體驗……”眼瞅著就要得道飛升了。老王趕緊過去,掐他人中,往他嘴裡塞了顆速效救心丸,才把人從走火入魔的邊緣拉回來。
我們都納悶,這四位老大,好像有點邪門。他們辦公室,常年拉著百葉窗,裡麵光線昏暗,陰風陣陣。而且,他們好像特彆怕行政部的王大姐。有一回王大姐進去送文具,魑總那臉色,唰一下就白了,差點鑽桌子底下去。
這天,又是一輪地獄式的方案評審。我們改了三十二版的方案,被四兄弟批得一無是處,體無完膚。魑總說缺乏戰略高度,魅總說感覺不到激情,魍經理直接說這是一堆垃圾,魎總監則和著稀泥讓我們“再優化優化”。
我們幾個坐在下麵,眼神呆滯,靈魂出竅,感覺身體被掏空。會議室裡煙霧繚繞——是魑總在抽雪茄,混合著一種說不清的、類似陳年老墓穴的陰濕氣味。
就在魍經理拍著桌子,唾沫橫飛地指責某個字體顏色不符合調性,魎總監笑眯眯地準備再次施展“和稀泥”大法的當口——
“吱呀”一聲。
會議室那扇厚重的門,被推開了。
一股鮮活、生機勃勃的陽氣瞬間湧了進來,衝淡了裡麵的烏煙瘴氣。行政部的王大姐,抱著一盆綠油油、枝乾遒勁的盆栽,探進頭來。王大姐五十來歲,嗓門洪亮,麵色紅潤,是公司有名的陽氣擔當。
“哎,我說幾位領導,給你們這屋添盆綠植,吸吸甲醛,看著也養眼……”她話沒說完,目光落在了那盆盆栽上。
那是一盆桃樹。不大,但長得極好,枝葉舒展,綠意盎然,上麵似乎還隱隱結著幾個毛茸茸的小青果。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王大姐和那盆桃木盆栽進入會議室視野的瞬間,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剛才還趾高氣揚、唾沫橫飛的魑魅魍魎四兄弟,就像同時被抽走了骨頭,或者按下了什麼奇怪的開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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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噗!”“噗!”
四聲輕微的、類似氣球漏氣的響聲。
四位衣冠楚楚、人模人樣的“海歸精英”,就在我們眾目睽睽之下,身形急劇縮小、縮小、再縮小!
名貴西裝、鋥亮皮鞋、金絲眼鏡……劈裡啪啦掉了一地,堆在寬大的老板椅上。
而原本坐著他們的地方,隻剩下四個拇指大小、黑乎乎、毛茸茸的小東西,在那一堆衣物裡驚慌失措地蠕動著,發出細微的“吱吱”聲。
會議室裡,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