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淵國,字如其名,是個把文字當祖宗供起來的地方。
這地兒,小孩開蒙寫錯一個字,得麵壁思過半個時辰;書生科舉試卷上有個墨點,得,三年後再來吧;至於街上招牌,那更是一個個橫平豎直、方方正正,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嚴肅勁兒。據說曾經有個賣炊餅的,招牌上“炊”字那撇沒寫到位,硬是被官府責令整改了七八回,差點沒餓死。
咱們的主角,趙小魚,就是個跟這文淵國格格不入的存在。穿越前,他是標準的二十一世紀學渣,作業本上“己已巳”不分是常態,微信聊天裡“哈哈哈”打成“殺殺殺”也能麵不改色。誰能想到,一場莫名其妙的觸電,再睜眼,他就成了這文淵國邊陲小鎮“墨香鎮”上,一個同樣名叫趙小魚的落魄書生。
更離譜的是,這原主似乎還有點名氣,人稱“趙秀才”——雖然據鄰居王大媽偷偷透露,這名氣多半是因為他上次在縣太爺壽宴上,把“壽比南山”祝成了“壽比南山疝)”,氣得太爺當場差點真犯了疝氣。
此刻,趙小魚正對著一麵銅鏡發呆。鏡子裡的人倒是眉清目秀,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頗有幾分書卷氣——如果忽略他臉上那副“我是誰我在哪兒晚上吃啥”的茫然表情的話。
“造孽啊……”趙小魚哀嚎一聲,抱著腦袋蹲了下去,“之乎者也聽不懂,毛筆字寫得像雞爪,這日子可怎麼過?”
正煩惱著,破舊的木門“哐當”一聲被人撞開,鎮上的老童生李石頭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臉上興奮得褶子都擠成了一朵菊花:“趙兄!趙兄!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啊!”
趙小魚被嚇了一跳,沒好氣道:“石頭哥,我這兒都快斷炊了,哪來的喜事?難不成官府發老婆了?”
“比發老婆還厲害!”李石頭激動得唾沫橫飛,“京城來的欽差!‘文聖爭霸’大賽知道不?就是那個全國讀書人擠破頭都想去的文字辨形大會!咱墨香鎮分到了一個名額!鎮長和鄉老們一致推舉,決定讓你去!”
“我?”趙小魚指著自己的鼻子,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讓我去辨形?他們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解?”他穿越過來唯一記得清楚的,就是原主好像因為某個字寫錯了,剛被全鎮人笑話了半個月。
“哎呀,趙兄莫要謙虛!”李石頭用力拍著他的肩膀,“你上次寫的那個‘福’字,雖然……嗯,結構獨特,但鎮長說了,其中蘊含了一種……一種不拘一格的狂放之美!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這次大賽,據說連隱居多年的文泰鬥孔老都會出席觀禮,萬一你被看中了,那就是一步登天啊!”
不等趙小魚拒絕,李石頭已經把一套嶄新的儒生袍塞進他懷裡,連推帶搡地把他弄出了門。門外,全鎮百姓幾乎都到齊了,敲鑼打鼓,眼神熱切,仿佛他不是去參加比賽,而是去炸碉堡。
趙小魚欲哭無淚,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完了,這下要去全國人民麵前丟人現眼了。”
……
“文聖爭霸”的賽場,設在京城最大的廣場——文華場上。那場麵,真是鑼鼓喧天,旌旗招展,人山人海。高台上坐著幾位白發蒼蒼、表情嚴肅得能夾死蒼蠅的老者,正是本次大賽的評委。台下,來自全國各地的精英學子們個個屏息凝神,空氣裡彌漫著一股墨汁混合著緊張汗水的味道。
趙小魚被安排在角落一個不起眼的位置,他努力縮著脖子,降低存在感,心裡把滿天神佛都求了一遍,隻求題目彆太離譜。
大賽主持是一位聲音洪亮的中年學士,他清了清嗓子,朗聲道:“第一題,考校字形本源!請諸位學子,辨析‘魯’與‘豕’二字之異同,並闡述其理!”
話音落下,全場目光“唰”地一下集中到了台前一塊巨大的題板上。上麵用標準的楷書寫著兩個大字——“魯”、“豕”。
趙小魚伸長脖子一看,心裡“咯噔”一下。
這“魯”字,上麵一個“魚”,下麵一個“口”。這“豕”字,怎麼看怎麼像……一頭胖墩墩、四條小短腿的豬?
這有啥可辨的?一個魚,一個豬,風馬牛不相及啊!他下意識地就想按照常識來回答。
可就在這時,他腦子裡仿佛有個聲音在尖叫:“笨蛋!用現代人的思維!你平時在網上怎麼瞎改字的?表情包怎麼p的?發揮啊!”
鬼使神差地,趙小魚舉起了手。
主持有些意外,這個坐在角落、一直低著頭的年輕人,竟然是第一個舉手的?“這位學子,請講。”
全場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想聽聽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能說出什麼高見。
趙小魚深吸一口氣,走到題板前,拿起旁邊備用的毛筆,蘸飽了墨。他心跳如鼓,但臉上努力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聲音因為緊張有點發飄,“在下以為,諸位前輩,拘泥了!”
一言既出,滿座皆驚。幾個老評委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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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小魚心一橫,指著那“魯”字下麵的“口”說道:“諸位請看,這‘魯’字,下麵的‘口’,四四方方,僵直刻板,毫無生氣!再看這‘豕’字,”他又指向那個像豬的字,“其最後一筆,彎鉤向上,靈動自然,充滿了生命的力量!”
他越說越覺得自己的歪理有那麼點道理,聲音也大了起來:“文字,乃是藝術的結晶!豈能固步自封,被條條框框所束縛?藝術,就是要敢於突破!就是要……放飛自我!”
說著,他大筆一揮,在題板旁邊的空白處,照著“魯”字寫了一個,然後,手腕故意一抖,把下麵那個方方正正的“口”,畫成了一個圓潤的、向上翹起的彎鉤——活脫脫就是把“豕”字的尾巴給安了上去!
“看!”趙小魚擲筆差點甩到前排評委臉上),一臉“我悟了”的表情,“這樣一改,是不是整個字都活潑了?充滿了動態美?這‘魯’和‘豕’,在本源精神上,本就是相通的!形態上的細微差彆,根本無關緊要,我們要追求的,是神似!”
靜。
死一般的寂靜。
如果說剛才隻是驚訝,那麼現在全場就是徹底的石化。
數秒鐘後,“轟”的一聲,整個文華場炸開了鍋。
“狂徒!豎子敢爾!”
“褻瀆文字!褻瀆聖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