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國鎮北大將軍趙鐵柱,人如其名,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站在那裡像半截黑鐵塔,聲如洪鐘,飯量如牛,一巴掌能拍死一頭草原狼。他這輩子在戰場上砍人如切瓜,唯一的軟肋,就是他那個寶貝獨苗兒子——趙如鸞。
這趙如鸞,名字是他那讀過幾本酸詩的老爹絞儘腦汁想出來的,取自“鸞鵠停峙”,寓意兒子未來能像鸞鳥和天鵝停立山巔那般,姿態優美,氣質沉穩,成為人中龍鳳。
願望是美好的,現實卻有點跑偏。
趙如鸞小朋友,完美繼承了母親的美貌,長得那叫一個粉雕玉琢,眉目如畫。可這身子骨,也隨了他娘,弱不禁風。三歲能賦詩,五歲能彈琴,七歲就能跟京城名士討論花鳥蟲魚的一百零八種雅稱。可你讓他拎個鳥籠子他都嫌沉,走兩步路就喘,風稍微大點,趙鐵柱都得趕緊派人去院子裡守著,生怕寶貝兒子真被風吹跑了。
趙鐵柱看著兒子那纖細的脖頸,再看看自己碗口大的拳頭,愁得頭發一把一把地掉。這哪是“鸞鵠停峙”?這分明是“豆芽菜杵地”!
不行!老趙家的種,怎麼能如此文弱!必須練!往死裡練!
於是,趙大將軍開始了他的“造神”計劃。
第一課,站姿。
校場上,趙鐵柱如同鐵鑄的雕像,雙腳抓地,脊梁筆直,目光如炬,聲若雷霆:“兒啊!看為父!這就叫‘停峙’!穩如泰山,不動不搖!站如鬆,坐如鐘,你懂不懂?”
趙如鸞穿著特製的、繡著翠竹的小號鎧甲,小臉煞白,努力模仿父親。可他站了不到一炷香,就開始搖搖晃晃,弱弱地開口:“爹,孩兒……孩兒感覺地動山搖……”
趙鐵柱定睛一看,屁的山搖!是這小子自己腿抖得像篩糠!
第二課,吃飯。
飯桌上,趙鐵柱風卷殘雲,抱著個豬肘子啃得地動山搖,湯汁四濺:“吃!大口吃!這才有氣力!氣力從哪裡來?從飯裡來!你看那鸞鳥,那鵠鳥,停在那兒看著優雅,那翅膀底下都是腱子肉!”
趙如鸞拿著小銀勺,舀了一小口晶瑩的米飯,細嚼慢咽五十下,才緩緩咽下,然後用絲帕輕輕沾了沾嘴角,蹙眉道:“爹,您用飯的韻律……略顯急促,恐於養生不利。再者,這肘子……油膩之物,有礙清氣上升……”
趙鐵柱看著兒子麵前那幾根水煮青菜,差點把桌子掀了。
文的不行,來武的。
趙鐵柱親自教兒子耍大刀。他那把八十斤重的镔鐵大刀,在手裡舞得虎虎生風。
“看好了!力劈華山!”趙鐵柱一刀下去,碗口粗的木樁應聲而斷。
趙如鸞拿起給他特製的小木刀,比劃了一下,然後手腕輕轉,劃出一個優美的弧線,姿態倒是飄逸,嘴裡還念念有詞:“此式……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趙鐵柱捂住了眼睛,不忍再看。他覺得兒子不是在練武,是在跳舞。
幾年下來,趙鐵柱的“鐵血教育”收效甚微。不,不能說微,簡直是負的!趙如鸞的文學修養和優雅氣質與日俱增,身子骨嘛……依舊弱柳扶風。更要命的是,他似乎把父親要求的“鸞鵠停峙”理解到了另一個層麵——無論何時何地,必須保持極致的優雅和風度。
比如,有次府裡進了個小毛賊,被護院追得慌不擇路,撞到了正在月下賞菊的趙如鸞。趙如鸞非但沒喊沒叫,反而扶住了踉蹌的賊人,溫言道:“壯士小心,莫要驚擾了這株‘綠水秋波’。”還順手從袖袋裡掏出一塊碎銀子塞過去,“夜色已深,買碗熱湯暖暖身子吧。”那小賊拿著銀子,愣在原地,哭了。
趙鐵柱得知後,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眼看兒子在“優雅廢物”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趙鐵柱一咬牙一跺腳:軍營!隻有軍營才能改造人!把他扔到那糙漢子堆裡,總能沾點陽剛之氣吧?
於是,趙大將軍利用職權,把兒子塞進了北伐先鋒營,還特意叮囑先鋒官:“給老子往死裡練!練不出個男人樣,彆讓他回來見我!”
趙如鸞穿著一塵不染的銀色鎧甲特製的,輕便),騎著一匹溫順的小母馬,帶著他的古琴和茶具,就這麼上了前線。
兩軍對壘,廝殺慘烈。刀光劍影,血肉橫飛。趙鐵柱在後方看得心急如焚,既擔心兒子安危,又怕他給老子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