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淵朝的奪嫡大戲,曆來比那菜市口說書先生嘴裡的演義還要精彩幾分。太子黨、二皇子黨、五皇子黨…幾個派係鬥得那叫一個烏煙瘴氣,今天你參我結黨營私,明天我告你窺伺禁中,熱鬨得緊。
唯獨九皇子李鼐,像個誤入頂級棋局的圍觀群眾,縮在角落,安靜如雞。
這真不怪他。李鼐其人,生得倒是眉清目秀,可惜有個要命的毛病——口吃。還不是一般的結巴,是那種一著急上火,腦子裡千言萬語堵在嗓子眼,最後憋出來的,不是完整的詞句,而是一連串短促又響亮的:“呱!呱!呱!”
因為這,他從小就沒少受兄弟們的嘲笑,封號都給起了個極具侮辱性的“鼃王”。“鼃”者,蛙也。李鼐自己也認命,早早退出了核心競爭圈,日常愛好就是在自己王府後院挖了個池塘,養了一池子青蛙,天天對著它們自言自語——雖然說出來還是“呱…呱…你們…呱…好”,但至少青蛙不會笑話他。
他本以為自己這輩子就是個混吃等死的富貴閒人,誰承想,天降一口碩大無比的黑鍋,哐當一聲,就把他給扣裡頭了。
那年夏天,京城大旱,赤地千裡,河水斷流,連他後院的池塘都見了底,青蛙們都快成蛙乾了。皇帝老子急了,這可是關乎國本民生的頭等大事,也是關乎他天子顏麵的大事。按祖製,得由儲君或者最得聖心的皇子,去天壇主持祭天求雨大典。
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太子和二皇子因為互相攻訐,抖摟出不少破事,正被皇帝禁足反省。其他幾個成年的,要麼牽扯其中,要麼資曆太淺。皇帝看著底下跪著一溜的兒子,目光掃來掃去,掃到了縮在最後排,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李鼐。
皇帝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這老九,平時不聲不響,沒啥勢力,讓他去,既不會讓任何一方坐大,又能顯得自己“唯賢是舉”,關鍵是……萬一求不來雨,黑鍋也有人背了不是?
於是,聖旨一下,滿朝嘩然。讓“鼃王”去祭天求雨?這跟派個廚子去領兵打仗有什麼區彆?文武百官麵麵相覷,想笑又不敢笑,隻能憋著,一個個臉色古怪。
李鼐接到聖旨,眼前一黑,差點當場表演一個“呱”聲長鳴。他跪在禦書房外,磕磕巴巴地想推辭:“父…父…父皇…呱…兒臣…呱…不…”
皇帝不耐煩地揮揮手:“行了,朕意已決!此乃為國為民之大事,休要再推諉!”
得,沒退路了。
祭天那日,天壇之下,人山人海。百姓們翹首以盼,指望著皇家能溝通上天,降下甘霖。文武百官分列兩側,表情肅穆,隻是那眼神裡,多少都帶著點看熱鬨不嫌事大的促狹。
李鼐穿著繁複沉重的祭服,一步一步挪上高高的祭壇。烈日當空,曬得他頭暈眼花,汗如雨下。他看著底下黑壓壓的人群,再看看麵前香煙繚繞的祭品,腦子裡一片空白。那事先背了無數遍的祭文,此刻就像被太陽曬化了的糖稀,粘在喉嚨裡,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司禮官在一旁拚命使眼色,嗓子都快咳啞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底下開始有了細微的騷動。李鼐越來越急,越急越說不出話,臉憋得由紅轉紫,胸口劇烈起伏。他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那熟悉的,該死的,控製不住的衝動又湧了上來……
“呱——”
一聲清脆響亮,甚至帶著點破音的蛙鳴,通過祭壇四周的擴音裝置,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天壇廣場。
瞬間,萬籟俱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高台上的皇帝。百官們目瞪口呆,百姓們麵麵相覷。這…這是什麼新型祈雨咒語嗎?
李鼐也傻了,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可事已至此,破罐子破摔吧!他心一橫,眼一閉,扯著脖子,用儘平生力氣,把他那後院池塘裡聽來的,最熟悉最順口的調子吼了出來:
“呱——呱——呱——呱——!!!”
一聲接一聲,抑揚頓挫,連綿不絕。他這純粹是自暴自棄了,想著趕緊叫完拉倒,是死是活聽天由命。
然而,奇跡就在這一刻發生了。
就在他這第四聲“呱”落下的瞬間,原本湛藍如洗的天空,毫無征兆地,從西北角飄來一大片烏雲。那烏雲來得極快,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暈染開來。緊接著,狂風驟起,吹得旌旗獵獵作響,祭壇上的香爐都差點被掀翻。
“轟隆!!!”
一聲驚雷炸響,震得人耳膜發麻。
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地砸落下來,起初稀疏,轉眼就連成了線,織成了密不透風的雨幕!傾盆大雨,酣暢淋漓地澆灌著乾涸的大地!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神跡!這是神跡啊!”
“九皇子!是九皇子求來的雨!”
百姓們沸騰了,跪倒一片,在雨中歡呼雀躍。
皇帝站在華蓋下,看著這突如其來的大雨,先是震驚,隨即龍顏大悅!他猛地一拍大腿,指著還在祭壇上保持著引頸向天姿勢、被雨淋成落湯雞的李鼐,激動地聲音都變了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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