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顧淵那句充滿了版權意識的質問響起時。
整個主展廳的死寂,都被打破了。
那個模仿著他模樣的灰色身影,緩緩地轉過身。
死寂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種類似於困惑的情緒。
它似乎無法理解,眼前這個看起來與它同源,但又截然不同的存在,到底是什麼。
它歪了歪頭,像一個正在學習模仿的孩童。
學著顧淵的樣子,也將目光投向了那幅已經快要被黑暗徹底吞噬的《燈火》。
而被它無視了許久的陳鐵,在聽到這個熟悉聲音的瞬間。
原本已經隻剩下絕望的眼眸裡,驟然爆發出了一絲不敢置信的光芒。
“老板…?”
他艱難地抬起頭,看向了門口的方向。
當他看清那個穿著一身黑色夾克,身形並不算高大,但卻讓他感到無比安心的身影時。
他那顆早已麻木的心,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了一下。
他想起了那碗白飯,想起了那個溫暖的小店。
想起了那句“隻要付了賬,就是客”。
一股劫後餘生的酸楚,瞬間就湧上了他的心頭。
“老板…”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
但最終,卻隻是用儘全身最後的氣力,擠出了兩個字。
“小心…”
他知道,眼前這個東西,遠比他之前麵對過的任何一個敵人,都要恐怖。
它不是靠力量,而是靠規則。
一種能將一切都同化成畫的,無法理解的恐怖規則。
而那個灰色身影,在聽到這個稱呼時,臉上也浮現出了一絲不解。
它能模仿顧淵的形態,能解析他的力量屬性。
但它無法理解“老板”這個詞背後所蘊含的信任與依賴。
在它的規則裡,隻有吞噬與被吞噬,從未有過這種複雜的人類情感。
這絲疑惑,讓它那原本完美無瑕的規則運轉,似乎都出現了一絲微小的卡頓。
至於蜷縮在畫作光暈裡的秦箏等人。
在看到顧淵出現時,反應也各不相同。
那幾個年輕的隊員,眼神裡充滿了絕處逢生的狂喜。
他們雖然不知道顧淵是誰。
但光看他能毫發無傷地穿過那片鬼霧,走到這裡。
他們就知道,救星來了。
而秦箏,在看到那個熟悉身影的瞬間。
那根一直緊繃著,支撐著她作為指揮官的理智之弦。
卻“啪”的一聲,斷了。
她再也支撐不住,膝蓋一軟,單膝跪倒在地。
手中的匕首“當啷”一聲掉落,發出了在這片死寂中唯一清脆的聲響。
她試圖重新站起,卻發現身體已經不聽使喚。
那一直強撐著保持冷靜的銳利眼眸,瞬間就紅了。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該慶幸,還是該羞愧。
她這個第九局的局長,帶著一隊裝備精良的精英,被困在這裡等死。
結果最後來救場的,竟然是那個她天天頭疼,卻又無可奈何的重點保護對象。
而且,對方還是單槍匹馬來的。
這簡直比直接被鬼域同化,還讓她感到難堪。
“你…你怎麼來了?”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顧淵沒有回頭。
他隻是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個模仿著自己樣貌的灰色怪物,淡淡地說道:
“我來…收回我的畫。”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幅作為鬼域核心的《燈火》之上。
他伸出手指,隔空點了點畫中那盞已經快要熄滅的燈火,聲音平淡。
“那盞燈,是我點的。”
而隨著他的話音落下。
他指尖那微不可見的煙火氣,仿佛與畫中的燈火產生了共鳴。
原本已經黯淡到極致的燈火,竟重新亮起了一絲微光。
“那條狗,”
他的手指又劃過畫中那隻守護在燈下的黑色幼犬輪廓,動作輕柔。
“是我畫的。”
話音未落,畫中那隻本已模糊的黑色幼犬,輪廓竟奇跡般地清晰了一瞬。
最後,他的手掌緩緩張開。
做了一個類似於畫師在審視自己畫布的動作,好似要將整幅畫都納入自己的創作領域。
“所以,這幅畫的版權,是我的。”
“而贗品…”
說到這,他沒有再看那個模仿者。
而是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塊乾淨的手帕,擦了擦手指。
“沒資格存在。”
他這番話,說得是理直氣壯,充滿了原創作者的絕對自信。
仿佛他現在要爭的不是什麼生死,而是一場關於知識產權的官司。
畫鬼似乎也被他這番“歪理”給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它那由灰色顏料構成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劇烈蠕動起來。
周圍那些正在逼近的灰色人形,也隨之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