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燈人退去,小巷再次恢複了寧靜。
但空氣中,依舊殘留著一股大戰過後的焦灼氣息。
一貧和尚看著那片狼藉,又看了看正抱著小黑狗,檢查傷勢的顧淵,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玩味。
他沒有急著去討要自己的“報酬”。
而是晃晃悠悠地走到門口,先是看了一眼那道被怨氣侵蝕後,已經有些黯淡的鹽灰界線。
又抬頭看了一眼那盞光芒雖然依舊溫暖,但明顯比之前弱了幾分的長明燈。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小小的木箱上。
那裡本是小黑狗的窩,此刻卻被之前戰鬥濺落的血汙和黑泥,染得一片狼藉。
“嘖嘖嘖…”
他搖了搖頭,發出一陣幸災樂禍的感慨。
“小施主啊,你這次的成本,可有點高啊。”
“燈要修,狗要治,這地也得擦上半個時辰吧?”
一貧和尚一邊說,一邊還煞有介事地伸出手指。
在空中劃拉著,像個斤斤計較的賬房先生,“還有請老衲看戲的茶水費,精神損失費...”
“最關鍵的是,”
他指了指二樓那扇緊閉的窗戶,壓低了聲音說道:“樓上那位小祖宗,那可是真祖宗。”
“要是沒安撫好,你這店明天還在不在,都得兩說呢!”
他這番話,句句都戳在了顧淵的“痛點”上。
顧淵抱著懷裡那隻已經因為脫力而昏死過去的煤球,抬頭看了看二樓的方向。
他能感覺到,小玖那股暴走的氣息,雖然被他暫時安撫了下去,但情緒依舊很不穩定。
就像一座隨時可能再次噴發的活火山。
他低頭看了一眼懷裡這隻渾身都是傷口,還散發著一股子血腥味的煤球。
又掃視了一圈這滿目瘡痍的“戰場”。
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一絲肉眼可見的裂痕。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辛辛苦苦加班完成了一個大項目。
結果不僅沒拿到獎金,還得自己掏錢請客戶吃飯,順便幫公司打掃兩天衛生的倒黴社畜。
一種名為“虧大了”的情緒,油然而生。
他在心裡默默拉了個賬單:
張浩那一單賺了350點,但又是修燈又是安撫員工,現在還要再倒貼一瓶價值連城的金瘡湯來治煤球...
這售後成本,簡直虧到姥姥家了。
“看來以後接單,不僅要看菜譜,還得先評估一下客戶的風險等級和潛在的後期維護成本...”
他在心裡默默地將這一條,加入了自己那不存在的《顧記餐館經營手冊》裡。
然後才了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
轉身對著那個還在說風涼話的和尚,下了逐客令。
“大師,飯也吃了,戲也看了。”
“不送。”
“哎!彆啊!”
一貧和尚連忙擺手,笑道:“小施主,你這就有點卸磨殺驢了啊!”
“老衲我好歹也在這兒給你鎮了一晚上的場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再說了,”
他指了指顧淵懷裡的煤球,“這小家夥傷得可不輕,魂力消耗過度,還沾染了不少的煞氣。”
“光靠你那點手段,怕是治標不治本啊。”
顧淵聞言,動作微微一頓。
他知道,這和尚說的是實話。
“嘿嘿,我這葫蘆裡啊,”
一貧和尚見狀,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腰間的酒葫蘆,臉上露出了奸商般的表情。
“裝的,可不止是酒。”
他拔開葫蘆塞,故意讓一股幾乎化為實質的藥香和佛光飄出來一絲。
然後又飛快地蓋上,寶貝似的抱在懷裡。
顧淵聞到那股味道,隻覺得渾身一輕,連日來的疲憊都仿佛被衝淡了一絲。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那酒葫蘆,心裡罵了一句:
“老狐狸,還知道先給試用品。”
隻聽那和尚繼續信口說道:
“這裡麵,有幾顆用爛柯寺那顆聽了三千年佛經的老菩提子,混著從城隍爺鼻孔裡摳出來的頭香香灰,”
“再滴上幾滴老衲我那比金子還貴的般若心血,用無根水泡了七七四十九天才煉成的‘菩提大力丸’。”
“彆的不敢說,吊命,驅邪,固本培元,那是一等一的好。”
“隻要一顆,保證你家這隻小黑炭,明天早上就又能活蹦亂跳,拆家…咳,看家護院了。”
他這番話說得,就差沒直接在臉上寫上“快來求我”四個大字了。
顧淵看著他那副無賴模樣,心裡一陣無語。